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。妙风破碎的衣襟里,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——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,牛角琢成,装饰着银色的雕花,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。
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妙空摸着面上的青铜面具,叹了一口气:看来,像他这样置身事外静观其变的人,教中还真是多得很哪……可是,她们是真的置身事外了吗?还是在暗度陈仓?。
雪不停地下。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,慢慢变大、变大……掉落到她的睫毛上,冰冷而俏皮。。
“他的心,如今归于何处?!”
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
“呵,”灯火下,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,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!
“可靠。”夏浅羽低下了头,将剑柄倒转,抵住眉心,那是鼎剑阁八剑相认的手势,“是这里来的。”
“千叠!”双眸睁开的刹那,凌厉的紫色光芒迸射而出。
这个武林向来不太平,正邪对立,门派繁多,为了微小事就打个头破血流——这种江湖人,一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,如果一个个都救她怎么忙得过来?而且救了,也未必支付得起药师谷那么高的诊金。。
妙风使!大雪里,远远望见那一头诡异的蓝发,所有人相顾一眼,立刻分别向七个方位跃出,布好了剑阵——妙风是大光明宫中和瞳并称的高手,虽然从不行走于江湖,但从刚才雪原上八骏的尸体来看,他们已然知道这个对手是如何的可怕!。
“鼎剑阁成立之初,便设有四大名剑,作为护法之职。后增为八名,均为中原武林各门各派里的精英。而这个夏浅羽是华山派剑宗掌门人的独子,比霍展白年长一岁,在八剑里排行第四。虽然出身名门,生性却放荡不羁,平日喜欢流连风月场所,至今未娶。!
“夏浅羽他们的伤,何时能恢复?”沉默中,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。
旋然而,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。。
“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,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!
妙风微微一怔:“可谷主的身体……”!
“明介……我一定,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。”
“她微笑着望着他:“霍七公子,不知你心底的执念,何时能勘破?”!
谁来与他做伴?唯有孤独!。
“——这分明是蜀中唐门的绝密暗器,但自从唐缺死后便已然绝迹江湖,怎么会在这里?。
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,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,苍穹灰白,天地无情,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,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,久久不寐。。
“你知道吗?药师谷的开山师祖,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!
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。
“一只白鸟飞过了紫禁城上空,在风中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啸,脚上系着一方紫色的手帕。。
“是的,我还活着。”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,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,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,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,“你很意外?”。
““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,而是……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,都能不再刀兵相见。不打了……真的不打了……你死我活……又何必?”!
黑夜里,她看到了一双妖诡的眼睛,淡淡的蓝和纯正的黑,闪烁如星。。
“呵。”徐重华却只是冷笑。。
“他站住了脚,回头看她。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。。
她伸出手,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,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。……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
“好!”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,“五年内,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!”
妙风看了她许久,缓缓躬身:“多谢。”。
那些人,就这样毁灭了一个村子,夺去了无数人性命,摧毁了他们三个人的一生!。
“她的眼睛是宁静的,纯正的黑和纯粹的白,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。。
“妙风松了一口气,瞬地收手,翻身掠回马背。。
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!
““展白!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,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,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,“展白,别走!”……”
“子望着他。他腾出一只手来,用炭条写下了几行字,然后将布巾系在了雪鹞的脚上,拍了拍它的翅膀,指了指北方尽头的天空:“去吧。”。
“就这样。”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,妙风长长松了口气。。
多少年了?自从进入修罗场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,已经过去了多少年?最初杀人时的那种不忍和罪恶感早已荡然无存,他甚至可以微笑着捏碎对方的心脏。!
“其实,我早把自己输给她了……”霍展白怔怔想了许久,忽然望着夜雪长长叹了口气,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,“我很想念她啊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