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瞳公子。”然而,从殿里出来接他的,却不是平日教王宠幸的弟子高勒,那个新来的白衣弟子同样不敢看他的眼睛,“教王正在小憩,请稍等。”
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反复想到她。在这个归去临安终结所有的前夜,卸去了心头的重担,八年来的一点一滴就历历浮现出来……那一夜雪中的明月,落下的梅花,怀里沉睡的人,都仿佛近在眼前。
然而在她踏入房间的刹那,那个人却仿佛触电般地转过了脸去,避开她的视线。。
那个荒原雪夜过后,他便已然脱胎换骨。。
“薛紫夜望着这个人走过来,陡然就是一阵恍惚。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。果然……这双眼睛……带着微微的蓝和纯粹的黑,分明是——!”
薛紫夜伸臂撑住他,脱口惊呼:“妙风!”。
她忽然全身一震,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:“瞳?!”!
她戳得很用力,妙风的眉头不自禁地蹙了一下。
然而,那一骑,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,如冰呼啸,一去不回头。
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。
“明介……我一定,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。”。
“薛紫夜冷笑:还是凶相毕露了吗?魔教做事,原来也不过如此吧?!
那一天,乌里雅苏台东驿站的差吏看到了着辆马车缓缓出了城,从沿路的垂柳中穿过,消失在克孜勒雪原上。赶车的青年男子手里横着一支样式奇怪的短笛,静静地反复吹着同样的曲调,一头奇异的蓝色长发在风雪里飞扬。。
旋霍展白吐了一口气,身子往后一靠,闭上了,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――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。抬手抽出一看,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,上面圣火升腾。。
“多年来,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,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。!
全场欢声雷动,大弟子登上至尊宝座,天山派上下更是觉得面上有光——昔年的师傅、师娘、师兄妹们依次上前恭贺,然而那个新任的武林盟主却只是淡淡地笑,殊无半分喜悦,只是在卫风行上来敬酒时,微微地点了点头。!
霍展白的眼睛忽然凝滞了——这是?
“——一样的野心勃勃,执著于建立功名和声望,想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,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。!
周行之也是硬气,居然毫无惧色:“不要让!”。
““有本事,杀出一条血路过去!”夏浅羽大笑起来,剑尖指向璇玑位的霍展白,足下一顿,其余六剑齐齐出鞘,身形交错而出,各奔其位,剑光交织成网,剑阵顿时发动!。
“咦,这是你主人寄给谷主的吗?”霜红揉着眼睛,总算是看清楚了,嘀咕着,“可她出谷去了呢,要很久才回来啊。”。
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,但却清楚地知道,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凶手。!
锦衣青年也是被他吓了一跳,急切间抓起银烛台挡在面前,长长吐了口气:“我听虫娘说你昨夜到了扬州,投宿在这里,今天就一早过来看看——老七你发什么疯啊!”。
““六弟?”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冷笑起来,望着霍展白,“谁是你兄弟?”。
“紫夜自有把握。”她眼神骄傲。。
“黑暗里的那双眼睛,是在门刚阖上的瞬间睁开的。!
瞳眼看着赤迅速离开,将视线收回。。
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,车在缓缓晃动,碾过积雪继续向前。。
“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,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:那里,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!十几年后,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,风肆无忌惮地穿入,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。
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,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,蓦然将手一松,把她扔下地,怒斥:“真愚蠢!他早已死了!你怎么还不醒悟?他十二年前就死了,你却还在做梦!你不把他埋了,就永远不能醒过来——”……
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,拿起茶盏:“如此,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。”
“雪狱?太便宜他了……”教王眼里划过恶毒的光,金杖重重点在瞳的顶心上,“我的宝贝獒犬只剩得一只了——既然笼子空了,就让他来填吧!”
瞳猛地抬头,血色的眸子里,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。。
荒原上,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。。
“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。
“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霍展白抬起头,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,失声道:“妙风?”!
“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……”
“她咬紧了牙,默默点了点头。。
恐惧什么呢?那个命令,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。。
薛紫夜勉强对着他笑了笑,心下却不禁忧虑——“沐春风”之术本是极耗内力的,怎生经得起这样频繁的运用?何况妙风寒毒痼疾犹存,每日也需要运功化解,如果为给自己续命而耗尽了真力,又怎能压住体内寒毒?!
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