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天，乌里雅苏台东驿站的差吏看到了着辆马车缓缓出了城，从沿路的垂柳中穿过，消失在克孜勒雪原上。赶车的青年男子手里横着一支样式奇怪的短笛，静静地反复吹着同样的曲调，一头奇异的蓝色长发在风雪里飞扬。

    瞳终于站起，默然从残碑前转身，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

    “没用。”妙风冷笑：就算是有同伴掩护，可臂上的血定然让他在雪里无所遁形。。

    然而同一时间，瞳也捂着双眼跌倒在冰上！。

    “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，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？！”

    他诧异地抬起头，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！。

    妙水却一直只是在一旁看着，浑若无事。！

    长桥在剧烈的震动中碎裂成数截，掉落在万仞深的冰川里。那个蓝衣女子被阻隔在桥的另一段，中间隔着十丈远的深沟。她停下来喘息。凝望着那一道深渊。以她的修为，孤身在十丈的距离尚自有把握飞渡，然而如果带上身边的两个人的话？

    “咕！”雪鹞的羽毛一下子竖了起来，冲向了裹着被子高卧的人，狠狠对着臀部啄下去。

    “明介。”一个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了，轻而颤。。

    “你叫谁明介？”他待在黑暗里，冷冷地问，“为什么要救我？你想要什么？”。

    “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，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：那里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！十几年后，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，风肆无忌惮地穿入，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，发出刺耳的声音。！

    “我是楼兰人。想不到吧？”妙水大笑起来，柔媚的声音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傲然杀气，仰首冷睨，“教王大人，是不是你这一辈子杀人杀得太多了，早已忘记？”。

    旋如果你还在，徒儿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孤掌难鸣。。

    “山顶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，雪舞腾了半天高——山崩地裂，所有人纷纷走避。此刻的昆仑绝顶，宛如成了一个墓地。！

    “我自然知道，”雅弥摇了摇头，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！

    果然，那一声惊呼是关键性的提醒，让随后赶到的霍展白和卫风行及时停住了脚步。两人站在门外，警惕地往声音传来处看去，齐齐失声惊呼！

    “迎娶青楼女子，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，而这个胡商却是肆无忌惮地张扬，应该是对柳非非宠爱已极。老鸨不知道收了多少银子，终于放开了这棵摇钱树，一路干哭着将蒙着红盖头的花魁扶了出来。！

    然而长年冰冻的土坚硬如铁，她用尽全力挖下去，只在冻土上戳出一个淡白色的点。。

    “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：“什么？”。

    ——早就和小姐说了不要救这条冻僵了的蛇回来，现在可好了，刚睁眼就反咬了一口！。

    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，已经完全失明了。！

    薛紫夜白了他一眼：“又怎么了？”。

    “——那么说来，如今那个霍展白，也是在这个药师谷里？。

    身形交错的刹那，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。。

    “今年的回天令才发出去没几天呢，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有病人上门。！

    他笑了起来，张了张口，仿佛想回答她。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，将他的声音淹没。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，始终未能说出话来，眼神渐渐涣散。。

    那之后，又是多少年呢？。

    “妙风不知是何时醒来的，然而眼睛尚未睁开，便一把将她抱起，从马背上凭空拔高了一丈，半空中身形一转，落到了另一匹马上。她惊呼未毕，已然重新落地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低呼了一声，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，血已然变成绿色。……

    妙水凝视着她，眼神渐渐又活了起来：“够大胆啊。你有把握？”

    “六哥。”他走上前去握住那之伸过来的手，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表情，“辛苦你了。”

    村庄旁，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，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。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，冷漠而无声，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。。

    然而抬起头，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——。

    “妙风微微笑了笑，摇头：“修罗场里，没有朋友。”。

    “那是百年来从未有人可以解的剧毒，听说二十年前，连药师谷的临夏谷主苦苦思索一月，依旧无法解开这种毒，最终反而因为神思枯竭呕血而亡。。

    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，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。！

    ““等我回来，再和你划拳比酒！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霍展白长长舒了一口气，颓然落回了被褥中。。

    霜红没有回答，只是微微欠了欠身：“请相信谷主的医术。”。

    “老七，”青衣人抬手阻止，朗笑道，“是我啊。”！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