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,车在缓缓晃动,碾过积雪继续向前。
位于西昆仑的大光明宫是中原武林的宿敌,座下有五明子三圣女和修罗场三界之分。而修罗场中杀手如云,数百年前鼎剑阁的创始人公子舒夜便是出自其门下,修罗场百年来精英辈出,一直让中原武林为之惊叹,也视其为极大的威胁。
霍展白剧烈地喘息,手里握着被褥,忽然有某种不好的预感。。
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,韶华渐老。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,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,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。。
“我已经竭尽了全力……霍展白,你可别怪我才好。!”
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。
王姐……王姐要杀我!!
他把魔宫教王的玉座留给瞳,瞳则帮他扫清所有其余七剑,登上鼎剑阁主的位置,而所有的同僚,特别是鼎剑阁的其余七剑,自然都是这条路上迟早要除去的绊脚石。如今机会难得,干脆趁机一举扫除!
“那你要我们怎么办?”他喃喃苦笑,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”
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一丈之内,黑暗里的人忽然竖起了手掌,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,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一瞬间消失了,融入了雪狱无边无际的黑夜。。
自己的心愿已然快要完结,到底有没有什么方法,可以为她做点什么?。
“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,却不敢还手。!
有宫中教众都噤若寒蝉,抬首看到了绝顶上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搏杀。。
旋他不敢离远,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,低声问:“还好吗?”。
“声音在拉开门后戛然而止。!
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,从马上一掠而下,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。!
薛紫夜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庄严森然的大殿走去,眼神也逐渐变得凝定而从容。
“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,手指缓缓收紧。!
他的四肢还在抽动,但无论如何,也无法抬起双手来——在方才瞳术发动的一瞬间他迎面被击中,在刹那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。手,无法挪动;脚,也无法抬起。看着执剑逼近的黑衣刺客,教王忽然嘬唇发出了一声呼啸,召唤那些最忠心的护卫。。
“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,妙空唇角带着冷笑。。
“蠢女人!”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,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。。
他绝对不能让妙风带着女医者回到大光明宫来拯救那个魔鬼。凡是要想维护那个魔鬼的人,都是必须除掉的——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,绝不手软!可是……为什么,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提醒——那,将是一个错得可怕的决定。!
霍展白没有回答,只是冷定地望着他——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,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,随时随地地准备决一死战。。
“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。
玉座上的人几次挣扎,想要站起,却仿佛被无形的线控制住了身体,最终颓然跌落。。
“然后,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。一次,或者两次——每次来,都会请她出来相陪。!
雅弥沉默许久,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。
“嘎!”忽然间,他听到雪鹞急促地叫了一声,从西南方飞过来,将一物扔下。。
“趁着妙水发怔的一瞬间,她指尖微微一动,悄然拔出了妙风腰间封穴的金针。。
“好了。”她抬起头,看着他,“现在没事了,明介。”……
最后的一句话已然是嘶喊,他面色苍白地冲过来,仿佛想一把扼住老人的咽喉。南宫老阁主一惊,闪电般点足后掠,同时将茶盏往前一掷,划出一道曲线,正中撞到了对方的曲池穴。
“请教王宽恕……”他最终喃喃低语,手下意识地松开。一松开,薛紫夜就踉跄着软倒在地,剧烈咳嗽,血从她的嘴里不停涌了出来——方才虽然被妙风在最后一刻拉开,她却依然被教王那骇人一击波及,内脏已然受到重伤。
她曾不顾自己性命地阻拦他,只为不让他回到这个黑暗的魔宫里——然而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她击倒在地,扬长而去。。
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。
“那一夜雪中的明月,落下的梅花,怀里沉睡的人,都仿佛近在眼前,然而,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。。
““瞳怎么了?”再也忍不住,薛紫夜抢身而出,追问。。
“喂,霍展白……醒醒。”她将手按在他的灵台上,有节奏地拍击着,附耳轻声叫着他的名字,“醒醒。”!
““人生,如果能跳过痛苦的那一段,其实应该是好事呢……”……”
“最好的医生?内心的狂喜席卷而来,那么,她终是有救了?!。
如今大仇已报,所在意的人都平安离开险境,她还有什么牵挂呢?。
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!
然而,随她猝然地离去,这一切终归都结束了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