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极力控制着思绪,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。苍白修长的手指,轻轻摩挲横放膝上的沥血剑,感触着冰冷的锋芒——涂了龙血珠的剑刃,隐隐散发出一种赤红色的光芒,连血槽里都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龙血珠的粉末。
离开药师谷十日,进入克孜勒荒原。
夏之园里,绿荫依旧葱茏,夜光蝶飞舞如流星。。
日光刚刚照射到昆仑山巅,绝顶上冰川折射出璀璨无比的光。。
““蠢女人!”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,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。!”
“我不要这个!”终于,他脱口大呼出来,声音绝望而凄厉,“我只要你好好活着!”。
“没有用了……”过了许久许久,瞳逐渐控制住了情绪,轻轻推开了她的双手,低声说出一句话,“没有用了——我中的,是七星海棠的毒。”!
姐姐死了……教王死了……五明子也死了……一切压在她头上的人,终于都死了。这个大光明宫,眼看就是她的天下了——可在这个时候,中原武林的人却来了吗?
他喝得太急,呛住了喉咙,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,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,不停地咳嗽着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,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,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
然而,恰恰正是那一瞬间的落后救了它。。
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,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:那里,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!十几年后,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,风肆无忌惮地穿入,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。
““霍公子,请去冬之园安歇。”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语声,侧过头看,却是霜红。!
多年来,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,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。。
旋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“霍展白沉默,许久许久,开口: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!
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!
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……生命是一场负重的奔跑,他和她都已经疲惫不堪,那为什么不停下片刻,就这样对饮一夜?这一场浮生里,一切都是虚妄和不长久的,什么都靠不住,什么都终将会改变,哪怕是生命中曾经最深切的爱恋,也抵不过时间的摧折和消磨。
““不好!快抓住她!”廖青染一个箭步冲入,看到对方的脸色和手指,惊呼,“她服毒了!快抓住她!”!
她医称国手,却一次又一次地目睹最亲之人死亡而无能为力。。
““看到了吗?这就是瞳!”。
“别理他!”周行之还是一样的暴烈脾气,脱口怒斥,“我们武功已废,救回去也是——”。
“当然不是!唉……”百口莫辩,霍展白只好苦笑摆手,“继任之事我答应就是——但此事还是先不要提了。等秋水病好了再说吧。”!
她拉过缰绳,交到霍展白手里:“去吧。”。
““快走!”妙水俯下身,一把将妙风扶起,同时伸出手来拉薛紫夜。。
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?”他讷讷问。。
“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,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,可曾恨我?如果不是我,她不会冒险出谷: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,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!
“明介,明介,我也想让你好好地活着……”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他脸上,哽咽着,“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——我不能让你被这样生生毁掉。”。
那样的重击,终于让他失去了意识。。
“然而妙风并无恐惧,只是抬着头,静静看着妙水,唇角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奇特笑意——她要杀他吗?很好,很好……事到如今,如果能够这样一笔勾销,倒也是干脆。。
——是的。那个少年,是教王这一次的目标,是将来可能比自己更有用的人。所以,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绝不能放过。……
还是,只是因为,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,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?
“哼。”她忽地冷哼了一声,一脚将死去的教王踢到了地上,“滚吧。”
宫里已然天翻地覆,而这个平日里就神出鬼没的五明子,此刻却竟然在这里置身事外。。
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,各门派实力削弱,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。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,终于渐渐趋于平缓。。
“雪狱寂静如死。。
“血红色的剑从背后刺穿了座背,从教王胸口冒了出来,将他钉在高高的玉座上!。
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里他说过的话——!
“九曜山下的雅舍里空空荡荡,只有白梅花凋零了一地。……”
““我会替她杀掉现任回鹘王,帮她的家族夺回大权。”瞳冷冷地说着。。
霍展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,醒过来时,外头已经暮色笼罩。。
“不用了,”薛紫夜却微笑起来,推开她的手,“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。”!
她为什么不等他?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