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六哥。”他走上前去握住那之伸过来的手，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表情，“辛苦你了。”

    玉座上，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。

    被师傅从漠河里救起已经十二年了，透入骨髓的寒冷却依然时不时地泛起。在每个下雪的夜里她都会忽然地惊醒，然后发了疯一般推开门冲出去，赤脚在雪上不停地奔跑，想奔回到那个荒僻的摩迦村寨，去寻找遗落在那里的种种温暖。。

    熟门熟路，他带着雪鹞，牵着骏马来到了桥畔的玲珑花界。。

    “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，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。缓缓俯下身，竖起手掌，虚切在冰上。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，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。！”

    “好！”同伴们齐声响应。。

    廖青染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使女，拆开了那封信，喃喃：“不会是那个傻丫头八年后还不死心，非要我帮她复活冰下那个人吧？我一早就跟她说了那不可能——啊？这……”！

    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：狂奔无路，天地无情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，一分分地死去，恨不能以身相代。

    “要回信吗？”霜红怔了一怔。

    “廖前辈。”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，“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。”。

    然后，径自转身，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。。

    “令她诧异的是，这一次醒来，妙风居然不在身侧。！

    每一次他来，她的话都非常少，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，神情恍惚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，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。

    旋“等回来再和你比酒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好了。”她抬起头，看着他，“现在没事了，明介。”！

    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，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：“拿去！”！

    卫风行抱着孩子唯唯诺诺，不敢分解一句。

    ““霍展白，你又输了。”然而，一直出神的薛紫夜却忽然笑了起来。！

    此夜笛中闻折柳，何人不起故园情？。

    “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。

    “都什么时候了！”薛紫夜微怒，不客气地叱喝。。

    “原来……”他讷讷转过头来，看着廖青染，口吃道，“你、你就是我五嫂？”！

    “她说过，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，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……为什么在这一刻，心里会有深刻而隐秘的痛？他……是在后悔吗？。

    “我来吧。”不想如此耽误时间，妙风在她身侧弯下身，伸出手来——他没有拿任何工具，然而那些坚硬的冻土在他掌锋下却如豆腐一样裂开，只是一掌切下，便裂开了一尺深。。

    ““教王闭关失败，走火入魔，又勉力平定了日圣女那边的叛乱，此刻定然元气大伤，”瞳抱着剑，靠在柱子上望着外头灰白色的天空，冷冷道，“狡猾的老狐狸……他那时候已然衰弱无力，为了不让我起疑心，居然还大胆地亲自接见了我。”！

    “……葛生蒙棘，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？独旦！。

    长剑从手里蓦然坠落，直插入地，发出铁石摩擦的刺耳声响。驿站里所有人都为之一颤，却无人敢在此刻开口说上一句话。鸦雀无声的沉默。。

    “咸而苦，毒药一样的味道。。

    抱着幼子的女人望着门外来访的白衣男子，流露出诧异之色：“公子找谁？我家相公出去了。”……

    “咕。”雪鹞歪着头看了看主人，忽地扑扇翅膀飞了出去。

    风更急，雪更大。

    “不必，”妙风还是微笑着，“护卫教王多年，已然习惯了。”。

    千里之外，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，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，一路向北。。

    “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，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，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，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，掉转手里伞的角度，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。

    “这边刚开始忙碌，门口已然传来了推门声，有人急速走入，声音里带着三分警惕：“小青，外头院子里有陌生人脚印——有谁来了？”。

    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！

    “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，睁开了眼睛：“非非……我这次回来，是想和你说——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简直已经不是人的身体——无数的伤痕纵横交错，织成可怖的画面，甚至有一两处白骨隐约支离从皮肤下露出，竟似破裂过多次的人偶，又被拙劣地缝制到了一起。。

    立春后的风尚自冷冽，他转了一圈，不见寺院里有人烟迹象，正在迟疑，忽然听得雪鹞从院后飞回，发出一声叫。他循着声音望过去，忽然便是一震！。

    “怎么？那么快就出来了？”妙水有些诧异地回头，笑了起来，“我以为你们故人重逢，会多说一会儿呢。”！

    “哦？”霍展白有些失神，喃喃着，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