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下十二玉阙,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,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——向来,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:明力负责日常起居,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,片刻不离身侧。
原来……自己的身体,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?
贴身随从摇摇头:“属下不知——教王出关后一直居于大光明殿,便从未露面过。”。
瞳摇了摇头,然而心里却有些诧异于这个女人敏锐的直觉。。
“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!”
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。
十二年前她已经失去了雪怀,今日怎么可以再失去明介?!
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,翻身上马,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。
雪鹞从脚爪上啄下了那方手巾,挂在梅枝上,徘徊良久。
他看着她,眼里有哀伤和歉意。。
不知是否幻觉,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。
“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,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。!
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,拿走了那个药囊,转身扶起妙风。。
旋她握着银针,俯视着那张苦痛中沉睡的脸,眼里忽然间露出了雪亮的光。。
““多么愚蠢的女人……我让妙风假传出我走火入魔的消息,她就忍不住了,呵呵,”教王在玉座上微笑,须发雪白宛如神仙,身侧的金盘上放着一个被斩下不久的绝色女子头颅,“联合了高勒他们几个,想把我杀了呢。”!
霍展白小心地喘息,感觉胸腔中扩张着的肺叶几乎要触到那柄冰冷的剑。!
凝神看去,却什么也没有。八匹马依然不停奔驰着,而这匹驮了两人的马速度明显放缓,喘着粗气,已经无法跟上同伴。
“转身过来时,第二、第三人又结伴抵达,双剑乍一看到周行之被吊在屋顶后,不由惊骇地冲入解救,却在黑暗中同样猝不及防地被瞳术迎面击中,动弹不得。随后,被黑暗中的修罗场精英杀手们一起伏击。!
“说吧,你要什么?”她饶有兴趣地问,“快些解脱?还是保命?”。
“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,一羽白鸟穿越了茫茫林海雪原,飞抵药师谷。。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。
那个人……最终,还是那个人吗?!
“她……葬在何处?”终于,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。
“黑暗的房间里,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,只有死一般的寂寞。。
是,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原来,这坛醇酒,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。
“然而,偏偏有一些极久远的记忆反而存留下来了,甚或日复一日更清晰地浮现出来。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还不能彻底忘记呢?!
“就在那时候,你第一次用瞳术杀了人。”。
“逝者已矣,”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,隔挡了他的剑,“七公子,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。”。
“来不及觉察在远处的雪里,依稀传来了声。。
“我看得出,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。”瞳凝望着他,忽然开口,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,她此刻,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。”……
他陡然间有一种恍惚,仿佛这双眼睛曾经在无数个黑夜里就这样地凝视过他。他颓然松开了手,任凭她将金针刺落,刺入武学者最重要的气海之中。
这个妖娆的女子忽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,发出了恶鬼附身一样的大笑,恶狠狠地扭转着剑柄,搅动着穿胸而出的长剑:“为了这一天,我陪你睡了多少个晚上,受了多少折磨!什么双修,什么欢喜禅——你这个老色魔,去死吧!”
薛紫夜停笔笑了起来:“教王应该先问‘能不能治好’吧?”。
他心里一跳,视线跳过了那道墙——那棵古树下不远处,赫然有一座玲珑整洁的小楼,楼里正在升起冉冉炊烟。。
“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。。
“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尴尬地一笑,收剑入鞘,“我太紧张了。”。
干涸了十几年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地充盈,却被轻柔的舌尖一同舔去。!
“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……”
“獒犬警惕地望了薛紫夜一眼,低低呜了一声。。
咆哮声从乐园深处传来,一群凶悍的獒犬直扑了出来,咬向瞳的咽喉!。
药师谷口,巨石嶙峋成阵。!
笛声如泣,然而吹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哀戚,低眉横笛,神色宁静地穿过无数的垂柳,仿佛只是一个在春光中出行的游子,而天涯,便是他的所往——没有人认出,这个人就是昨夜抱着死去女子在驿站里痛哭的人。昨夜那一场痛哭,仿佛已经达到了他这一生里感情的极限,只是一夜过去,他的神色便已然平静—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