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,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?
然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,此刻却乖得如一只猫,只是怔怔地在那里出神,也不喊痛也不说话,任凭霜红包扎她头上的伤,对他的叱骂似乎充耳不闻。
霍展白只听得好笑:“见鬼,瞳,听你说这样的话,实在是太有趣了。”。
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。
“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,指尖才堪堪触碰到他腰间的金针,却根本无力阻拦那夺命的一剑,眼看那一剑就要将他的头颅整个砍下——!”
“妙空!”他站住了脚,简短交代,“教中大乱,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!”。
“霍展白,你又输了。”然而,一直出神的薛紫夜却忽然笑了起来。!
霍展白张口结舌地看着她,嘴角动了动,仿佛想说什么,眼皮终于不可抗拒地沉沉闭合。
没错……这次看清楚了。
说到这里,他侧头,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:“瞳,配合我。”。
妙风无言。。
““你们终于来了。”看到七剑从冰川上一跃而下,那个人从面具后吐出了一声叹息。虽然戴着面具,但也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如释重负:“我等了你们八年。”!
“嚓!”那一剑刺向眉心,霍展白闪避不及,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。。
旋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,不要说握刀,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。。
“妙水怔了一下,看着这个披着金色猞猁裘的紫衣女子,一瞬间眼里仿佛探出了无形的触手轻轻试探了一下。然而那无形的触手却是一闪即逝,她掩口笑了起来,转身向妙风:“哎呀,妙风使,这位便是药师谷的薛谷主吗?这一下,教王的病情可算无忧了。”!
霍展白一震,半晌无言。!
“该动手了。”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,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,低头望着瞳的足尖,“明日一早,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。只有明力随行,妙空和妙水均不在,妙风也还没有回来。”
““明介,明介,我也想让你好好地活着……”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他脸上,哽咽着,“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——我不能让你被这样生生毁掉。”!
——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,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?。
“那一夜……那血腥屠戮的一夜,自己在奔跑着,追逐那两个人,双手上染满了鲜血。。
妙风使!大雪里,远远望见那一头诡异的蓝发,所有人相顾一眼,立刻分别向七个方位跃出,布好了剑阵——妙风是大光明宫中和瞳并称的高手,虽然从不行走于江湖,但从刚才雪原上八骏的尸体来看,他们已然知道这个对手是如何的可怕!。
然而叫了半天,却只有一个午睡未足的丫头打着哈欠出来:“什么东西这么吵啊?咦?”!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。
““错了。要杀你的,是我。”忽然间,有一个声音在大殿里森然响起。。
“一天之前,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,你来得那么晚!”。
““霍展白?”看到来人,瞳低低脱口惊呼,“又是你?”!
“是!”大家惴惴地低头,退去。。
“还要追吗?”他飞身掠出,侧头对那个不死心的少年微微一笑,“那么,好吧——”。
“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。
瞳在黑暗中霍然坐起,眼神里闪着野兽一样的光:不好!……
周围五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,然而没有弄清妙风在做什么,怕失去先机,一时间还不敢有所动作。
“明年,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。”瞳再大醉之后,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
“记住了:我的名字,叫做‘瞳’。”。
最好是带那个讨债鬼霍展白过来——这个谷里,也只有他可以对付这条毒蛇了。。
““教王……”有些犹豫的,她开口欲言。。
“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,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,蓦然将手一松,把她扔下地,怒斥:“真愚蠢!他早已死了!你怎么还不醒悟?他十二年前就死了,你却还在做梦!你不把他埋了,就永远不能醒过来——”。
中原和西域的局势,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全控制的。多少年积累下来的门派之见,正邪之分,己然让彼此势如水火。就怕他们两人彼此心里还没有动武的念头,而门下之人早已忍耐不住――而更可怕的是,或许他们心里的敌意和戒心从未有片刻消弭,所有的表面文章,其实只是为了积蓄更多毁灭性的力量,重开一战!!
“一个人坐在黑暗里,瞳的眼睛又缓缓合起。……”
“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。
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。
他低声冷笑,手腕一震,沥血剑从剑柄到剑尖一阵颤动,剑上的血化为细细一线横里甩出。雪亮的剑锋重新露了出来,在冰上奕奕生辉。!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