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怒潮汹涌而出,从心底冲入了他的颅脑,再从他的眼中如雨一般坠落。
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,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。
她忽然全身一震,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:“瞳?!”。
如今,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,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,翻看书卷,侃侃而谈,平静而自持——然而越是如此,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。。
“薛紫夜打了一个寒战:“如果拿不回,会被杀吗?”!”
暮色初起的时候,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。。
那一瞬间,心中涌起再也难以克制的巨大苦痛,排山倒海而来。他只想大声呼啸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,最终反手一剑击在栏杆上,大片的玉石栏杆应声咔啦咔啦碎裂。!
她缓缓站了起来,伫立在冰上,许久许久,开口低声道:“明日走之前,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。”
薛紫夜一震,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落下——多年来冰火交煎的憔悴一起涌上心头,她忽然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,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揽到怀里,失声痛哭。
这边刚开始忙碌,门口已然传来了推门声,有人急速走入,声音里带着三分警惕:“小青,外头院子里有陌生人脚印——有谁来了?”。
然而,她却终究还是死在了他面前。。
“忘了是哪次被那一群狐朋狗友们拉到这里来消遣,认识了这个扬州玲珑花界里的头牌。她是那种聪慧的女子,洞察世态人心,谈吐之间大有风致。他刚开始不习惯这样的场合,躲在一角落落寡合,却被她发现,殷勤相问。那一次他们说了很久的话,最后扶醉而归。!
薛紫夜刹那间便是一惊:那、那竟是教王?。
旋然而,他忽然间全身一震。。
““看着我!”他却腾出一只手来,毫不留情地拨开了她的眼睛,指甲几乎抠入了她的眼球,“看着我!”!
那一瞬间,为了这个极其机密的任务舍命合作的两人,心里是真的想置对方于死地的吧?!
“嗯。”薛紫夜应了一声,有些担心,“你自己撑得住吗?”
“她为什么不等他?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?!
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
““了不起啊,这个女人,拼上了一条命,居然真的让她成功了。”。
“女医者,你真奇怪,”妙水笑了起来,将沥血剑指向被封住穴道的妙风,饶有兴趣地发问,“何苦在意这个人的死活?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摩迦一族的灭族凶手——为什么到了现在,还要救他呢?”。
“……”薛紫夜眼里第一次有了震惊的神色,手里的金针颤了一下。!
“不可能!”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,忽地大叫,“不可能!我、我用了八年时间,才……”。
“一直到成为森然的白骨架子,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。。
而不同的是,这一次,已然是接近于恳求。。
““呵,谢谢。”她笑了起来,将头发用一支金簪松松挽了个髻,“是啊,一个青楼女子,最好的结局也无过于此了……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和别的姐妹不一样,说不定可以得个好一些的收梢。可是就算你觉得自己再与众不同,又能怎样呢?人强不过命。”!
那样寥寥几行字,看得霜红笑了起来。。
“哈……原来是因为这个!”妙水霍然明白过来原因所在,忍不住失声大笑,“愚蠢!教王是什么样的人?你以为真的会因为你救了他,就放了瞳?”。
“他想呼号,想哭喊,脸上却露不出任何表情。。
廖青染叹息:“不必自责……你已尽力。”……
她抬手拿掉了那一片碎片,擦去对方满脸的血污,凝视着。
而且,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。无论多凶狠的病人,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。
“刷!”声音未落,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,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。。
“梅树下?”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,忽然想起来了——。
“她说不出话,胸肺间似被塞入了一大块冰,冷得她透不过气来。。
““是的。”廖青染手指点过桌面上的东西,“这几味药均为绝世奇葩,药性极烈,又各不相融,根本不可能相辅相成配成一方——紫夜当年抵不过你的苦苦哀求,怕你一时绝望,才故意开了这个‘不可能’的方子。”。
——跟了谷主那么些年,她不是不知道小姐脾气的。!
“果然不愧是修罗场里和瞳并称的高手!……”
“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。
他笑了,缓缓躬身:“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,为教王治伤。”。
獒犬警惕地望了薛紫夜一眼,低低呜了一声。!
于是,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,你一觞,我一盏,没有语言,没有计较,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,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,一分分地饮尽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