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走到病榻旁,掀开了被子,看着他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绷带,眼神没有了方才的调侃:“阿红,你带着金儿、蓝蓝、小橙过来,给我看好了——这一次需要非常小心,上下共有大伤十三处、小伤二十七处,任何一处都不能有误。”
奇怪……这样的冰原上,怎么还会有雪鹞?他脑中微微一怔,忽然明白过来:这是人养的鹞鹰,既然他出现在雪原上,它的主人只怕也不远了!
“明介,我不会让你死。”薛紫夜深深吸了口气,微笑了起来,眼神明亮而坚定,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,“我不会让你像雪怀、像全村人一样,在我面前眼睁睁地死去。”。
白日放歌须纵酒,青春做伴好还乡。。
“那一夜的大屠杀历历浮现眼前——!”
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,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,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。然而,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,暗自转移了心思。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,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,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。。
他和她,谁都不能放过谁。!
一个小丫头奔了进来,后面引着一个苍老的妇人。
“不!”霍展白一惊,下意识地脱口。
八年来,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,谷主才会那么欢喜。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,开始新的生活。。
“雅弥!”薛紫夜脱口惊呼,心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。。
““嘘。”妙水却竖起手指,迅速向周围看了一眼,“我可是偷偷过来的。”!
“这个,恕难从命。”薛紫夜冷冷的声音自轿帘后传出。。
旋他握紧了剑,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了危险的紫色。。
““你们终于来了。”看到七剑从冰川上一跃而下,那个人从面具后吐出了一声叹息。虽然戴着面具,但也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如释重负:“我等了你们八年。”!
“霍七,”妙空微笑起来,“八年来,你也辛苦了。”!
他把她从桌上扶起,想让她搬到榻上。然而她头一歪,顺势便靠上了他的肩膀,继续沉沉睡去。他有些哭笑不得,只好任她靠着,一边用脚尖踢起了掉落到塌下的毯子,披到熟睡人的身上,将她裹紧。
“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,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,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,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,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!
霍展白低下头去,用手撑着额头,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。。
“薛紫夜怔了怔,还没说话,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,回身继续赶车。。
“她……葬在何处?”终于,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。
薛紫夜独自一人坐在温暖馥郁的室内,垂头望着自己的手,怔怔地出神。!
妙风微微一惊,顿了顿:“认识。”。
“妖魔的声音一句句传入耳畔,和浮出脑海的记忆相互呼应着,还原出了十二年前那血腥一夜的所有真相。瞳被那些记忆钉死在雪地上,心里一阵一阵凌迟般地痛,却无法动弹。。
“秋水。”他喃喃叹息。她温柔地对着他笑。。
““快到了吧?”摸着怀里的圣火令,她对妙风说着,“传说昆仑是西方尽头的神山,西王母居住的所在——就如同是极渊是极北之地一样。雪怀说,那里的天空分七种色彩,无数的光在冰上变幻浮动……”薛紫夜拥着猞猁裘,望着天空,喃喃,“美得就像做梦一样。”!
“我会跟上。”妙风补了一句。。
她还在微弱地呼吸,神志清醒无比,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,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: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,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?她竟救了他!。
“啊……又要开始被这群女人围观了吗?他心里想着,有些自嘲。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……
在雪鹞千里返回临安时,手巾的主人却已然渐渐靠近了冰雪皑皑的昆仑。
妙风只是静默地看着她,并不避让,眼神平静,面上却无笑容。
最终,他叹了一口气:“好吧,我去。”。
荒原上,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。。
“帘子一卷起,外面的风雪急扑而入,令薛紫夜的呼吸为之一窒!。
““你的内力恢复了?”霍展白接了一剑,随即发现了对方的变化,诧然。。
入夜时分,驿站里的差吏正在安排旅客就餐,却听到窗外一声响,扑棱棱地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鸟。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落。那只白鸟从窗口穿入,盘旋了一下便落到了一名旅客的肩头,抖抖羽毛,松开满身的雪,发出长短不一的凄厉叫声。!
“乌里雅苏台驿站的小吏半夜出来巡夜,看到了一幅做梦般的景象:……”
“风更急,雪更大。。
——这个女人,一定是在苦等救星不至,眼睁睁看着唯一儿子死去后,绝望之下疯狂地喝下了这种毒药,试图将自己的性命了结。。
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!
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