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，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，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，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，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

    “不，还是等别人来陪你吧。”雅弥静静地笑，翻阅一卷医书，“师傅说酒能误事，我作为她的关门弟子，绝不可像薛谷主那样贪杯。”

    风雪的呼啸声里，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浮动于雪中，凄凉而神秘，渐渐如水般散开，化入冷寂如死的夜色。一直沉湎于思绪中的妙风霍然惊起，披衣来到窗前凝望——然而，空旷的大光明宫上空，漆黑的夜里，只有白雪不停落下。。

    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，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，脱口：“秋水！”。

    “那是星圣女娑罗——日圣女乌玛的同族妹妹。！”

    “我看薛谷主这手相，可是大为难解。”妙水径自走入，笑吟吟坐下，捉住了她的手仔细看，“你看，这是‘断掌’——有这样手相的人虽然聪明绝伦，但脾气过于倔犟，一生跌宕起伏，往往身不由己。”。

    最后脊椎一路的穴道打通，七十二枚金针布好，薛紫夜轻轻捻着针尾，调整穴道中金针的深度和方位，额头已然有细密汗珠渗出。金针渡穴是极耗心力和眼力的，以她久虚的体质，要帮病人一次性打通奇经八脉已然极为吃力。！

    他想站起来，然而四肢上的链子陡然绷紧，将他死死拉住，重新以匍匐的姿势固定在地上。

    ——第一次，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。

    “咔嚓。”忽然间，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。。

    “哼。”她忽地冷哼了一声，一脚将死去的教王踢到了地上，“滚吧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霍公子，请去冬之园安歇。”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语声，侧过头看，却是霜红。！

    “薛谷主，”蓝衫女子等待了片刻，终于盈盈开口，“想看手相吗？”。

    旋霍展白暗自一惊，连忙将心神收束，点了点头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无言。！

    “她说过，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，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！

    捏开蜡丸，里面只有一块被揉成一团的白色手巾，角上绣着火焰状的花纹。

    “妙风抱着垂死的女子，在雪原上疯了一样地狂奔，雪落满了蓝发。！

    那一场厮杀，转眼便成了屠戮。。

    “三日之间，他们从中原鼎剑阁日夜疾驰到了西北要塞，座下虽然都是千里挑一的名马，却也已然累得口吐白沫无法继续。他不得不吩咐同僚们暂时休息，联络了西北武盟的人士，在雁门关换了马。不等天亮便又动身出关，朝着昆仑疾奔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：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？”。

    那一天的景象，大光明宫所有弟子都永生难忘。！

    八年了，这么多的荣辱悲欢转眼掠过，此刻昆仑山上再度双手交握的两人眼里涌出无数复杂的情绪，执手相望，却终至无言。。

    “杀气一波波地逼来，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。。

    在房里所有人都一阵风一样离开后，黑暗里的眼睛睁开了。。

    “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，微笑道：“这种可能，是有的。”！

    他下意识地，侧头望了望里面。。

    “该动手了。”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，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，低头望着瞳的足尖，“明日一早，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。只有明力随行，妙空和妙水均不在，妙风也还没有回来。”。

    “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，没有再说话，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……”教王喘息着，眼神灰暗，喃喃道，“你，怎么还不回来！”……

    “别给我绕弯子！”教王手臂忽然间暴长，一把攫住了薛紫夜的咽喉，手上青筋凸起，“说，到底能不能治好？治不好我要你陪葬！”

    来不及觉察在远处的雪里，依稀传来了声。

    暮色中，废弃的村落里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。。

    “这一次，无论如何，都要把他从那里带出来了……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蓦然一惊：虽然他此行隐姓埋名，对方却早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。。

    “瞳的手缓缓转动，靠近颈部，琉璃般的眼中焕发出冰冷的光辉。。

    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：天地希声，雪梅飘落，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，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！

    “他忽然大笑起来：原来，自己的一生，都是在拼命挣脱和无奈的屈服之间苦苦挣扎吗？然而，拼尽了全力，却始终无法挣脱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明介……明介……”她握住儿时伙伴的手，颤声道，“怎么，你被送去大光明宫了？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眉梢一挑，哼了一声，没有回答。。

    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，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！

    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，呼啸掠过耳边，宛如哭泣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