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神越发因为憎恶而炽热。他并不急着一次杀死这个宿敌,而只是缓缓地、一步步地逼近,长剑几次在霍展白手足上掠过,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。
她叹息了一声:看来,令他一直以来如此痛苦的,依然还是那个女人。
不知是否幻觉,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。
妙风眉梢不易觉察地一挑,似乎在揣测这个女子忽然发问的原因,然而嘴角却依然只带着笑意:“这个……在下并不清楚。因为自从我认识瞳开始,他便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记忆。”。
“为什么不躲?方才,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。他为什么不躲!!”
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。
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,声音妖媚:“知道吗?来杀你的,是我。”!
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,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?
他来不及多想,瞬间提剑插入雪地,迅速划了一个圆。
也真是可笑,在昨夜的某个瞬间,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,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——然而,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。。
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,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,很快就开始站不稳,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。
“妙风微笑:“教王于我,恩同再造。”!
他喝得太急,呛住了喉咙,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,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,不停地咳嗽着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,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,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。
旋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,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?。
“血红色的剑从背后刺穿了座背,从教王胸口冒了出来,将他钉在高高的玉座上!!
“那一夜……”她垂下了眼睛,话语里带着悲伤和仇恨。!
他探出手去,捏住了那条在雪鹞爪间不断扭动的东西,眼神雪亮:昆仑血蛇!这是魔教里的东西,怎么会跑到药师谷里来?子蛇在此,母蛇必然不远。难道……难道是魔教那些人,已经到了此处?是为了寻找失散的瞳,还是为了龙血珠?
“对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,就轻松地把差吏凌空提了起来,恶狠狠地逼问。那个可怜的差吏拼命当空舞动手足,却哪说得出话来。!
怎么可以!。
“落款是“弟子紫夜拜上”。。
像他这样的杀手,十几岁开始就出生入死,时时刻刻都准备拔剑和人搏命,从未片刻松懈。然而不知道为什么,这一次内心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,让他违反了一贯的准则,不自禁地想走过去看清楚那个女医者的脸。。
天亮得很慢,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!
奇怪……这样的冰原上,怎么还会有雪鹞?他脑中微微一怔,忽然明白过来:这是人养的鹞鹰,既然他出现在雪原上,它的主人只怕也不远了!。
““好了。”霍展白微笑,吐出一口气。。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。
“——沥血剑!!
剑插入冰层,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,忽然间无力地垂落。。
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,鹅毛一样飘飞,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。风雪里疾驰的马队,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。。
““动不了了吧?”看着玉座上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形,瞳露出嘲讽,“除了瞳术,身体内。
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……
“我已让绿儿去给你备马了,你也可以回去准备一下行囊。”薛紫夜收起了药箱,看着他,“你若去得晚了,耽误了沫儿的病,秋水音她定然不会原谅你的——那么多年,她也就只剩那么一个指望了。”
“药师谷的梅花,应该快凋谢了吧。”蓦然,他开口喃喃,“雪鹞怎么还不回来呢?我本想在梅花凋谢之前,再赶回药师谷去和她喝酒的——可惜现在是做不到了。”
“哦……”霍展白松了口气,退了一步将剑撤去,却不敢松懈。。
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——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,原来,却是她刺杀了教王!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,她抢先动了手!。
“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,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,凝望了片刻,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,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。。
““我将像薛谷主一样,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。”。
“哦……”她笑了一笑,“看来,你们教王,这次病得不轻哪。”!
“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……”
“这个杀手,还那么年轻,怎么会有魔教长老才有的压迫力?。
“哦?”霍展白有些失神,喃喃着,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?”。
——然而,却赫然有一支金色的针,直直插在了咽喉正中!!
霍展白一震,半晌无言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