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去之前,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,喃喃道:“霍七,我不愿意和你为敌。”
“冒犯了。”妙风微微一躬身,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。
霜红轻轻开口:“谷主离开药师谷的时候特意和我说:如果有一日霍公子真的回来了,要我告诉你,酒已替你埋在梅树下了。”。
“还是这群宝贝好,”教王回过手,轻轻抚摩着跪在玉座前的瞳,手一处一处地探过他发丝下的三枚金针,满意地微笑:“瞳,只要忠于我,便能享用最美好的一切。”。
“是,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原来,这坛醇酒,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!”
然而,一切都粉碎了。。
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,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,脱口:“秋水!”!
雪怀……雪怀,你知道吗?今天,我遇到了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。
瞳倒在雪地上,剧烈地喘息,即便咬紧了牙不发出丝毫呻吟,但全身的肌肉还是在不受控制地抽搐。妙水伞尖连点,封住了他八处大穴。
——事到如今,何苦再相认?。
她抬起头,缓缓看了这边一眼。。
“内息从掌心汹涌而出,无声无息透入土地,一寸寸将万古冰封的冻土融化。!
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,俯身拍开封土,果然看到了一瓮酒。。
旋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。
“瞳的瞳孔忽然收缩。!
“明介?”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,“你、你难道已经……”!
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,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“妙风”,教王的护身符——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朋友,甚至没有了祖国,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。
“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!
雅弥微笑:“瞳那走了你给他作为信物的墨魂剑,说,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。”。
“他喝得太急,呛住了喉咙,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,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,不停地咳嗽着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,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,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。
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,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。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,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,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。。
“薛谷主!”轻微的声音却让身边的人发出了狂喜低呼,停下来看她,“你终于醒了?”!
大片的雪花穿过冷杉林,无声无息地降落,转瞬就积起了一尺多深。那些纯洁无瑕的白色将地上的血迹一分一分掩盖,也将那横七竖八散落在林中的十三具尸体埋葬。。
“在轰然巨响中,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,看住了她。。
“不要再逞能了。”薛紫夜叹了口气,第一次露出温和的表情,“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——想救人,但也得为自己想想。我不可能一直帮到你。”。
“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!
雅弥脸上一直保持着和熙的笑意。听得那般尖锐的问题也是面不改色:“妙风已死,雅弥只是一个医者――医者父母心,自然一视同仁。”。
薛紫夜抱着他的头颅,轻柔而小心地舔舐着他眼里的毒。他只觉她的气息吹拂在脸上,清凉柔和的触觉不断传来,颅脑中的剧痛也在一分分减轻。。
“死了?!瞳默然立于阶下,单膝跪地等待宣入。。
“妙水信里说,教王这一次闭关修习第九重铁马冰河心法,却失败了!目下走火入魔,卧病在床,根本无力约束三圣女、五明子和修罗场,”妙火简略地将情况描述,“教里现在明争暗斗,三圣女那边也有点忍不住了,怕是要抢先下手——我们得赶快行动。”……
妙风看着她提剑走来,眼里却没有恐惧,唇边反而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笑容。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玉座上的女子:看着她说话的样子,看着她笑的样子,看着她握剑的样子……眼神恍惚而遥远,不知道看到了哪个地方。
她忽然间只觉得万剑穿心。
到了庭前阶下,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,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——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,静静地凝视着他,眼里充满了悲伤。。
“内息、内息……到了气海就回不上来……”瞳的呼吸声很急促,显然内息紊乱,“针刺一样……没法运气……”。
““秋水。”他喃喃叹息。她温柔地对着他笑。。
““薛谷主果然医者父母心。”教王回头微笑,慈祥有如圣者,“瞳这个叛徒试图谋刺本座,本座清理门户,也是理所应当——”。
药师谷……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,他却忽然微微一怔。!
“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……”
“是的,他一生的杀戮因她而起,那么,也应该因她而结束。。
她一直是骄傲的,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大光明宫里的每个人,可都不简单啊。!
“反悔?”霍展白苦笑,“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,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