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虽然这样说着，他却是片刻也不敢放松对玉座上那个老人的精神压制——即便是走火入魔，即便是中了龙血之毒，但教王毕竟是教王！若有丝毫大意，只怕自己下个刹那就横尸在地。

    “光。”

    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，开膛破肚，惨不忍睹。。

    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，各门派实力削弱，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。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，终于渐渐趋于平缓。。

    ““啊……”不知为何，她脱口低低叫了一声，感觉到一种压迫力袭来。！”

    第二天雪就晴了，药师谷的一切，似乎也随着瞳的离开而恢复了平静。。

    “看到了吗？这就是瞳！”！

    金针一取出，无数凌乱的片断，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，将他瞬间包围。

    薛紫夜心下隐隐有了怒意，蹙眉：“究竟是谁要看诊？”

    “太晚了吗？”霍展白喃喃道，双手渐渐颤抖，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，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，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，却不知，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。

    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，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，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，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。按惯例，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，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——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，就一直鼎剑兼顾，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，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。。

    ““这是金杖的伤！”她蓦然认了出来，“是教王那个混账打了你？”！

    然后，径自转身，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。。

    旋“你……怎么了？”终于还是忍不住，她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，“伤口恶化了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好！”徐重华大笑起来，“联手灭掉七剑，从此中原西域，便是你我之天下！”！

    轰然一声，巨大的力量从掌心涌出，狠狠击碎了大殿的地板。！

    妙风大吃一惊：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，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？

    ““还不快拉下帘子！”门外有人低叱。！

    那一夜雪中的明月，落下的梅花，怀里沉睡的人，都仿佛近在眼前，然而，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。。

    “他们都安全了。。

    可居然连绿儿都不见了人影，问那几个来送饭菜的粗使丫头，又问不出个所以——那个死女人对手下小丫头们的管束之严格，八年来他已经见识过。。

    侍女们无法，只得重新抬起轿子，离去。！

    ——终于是被折断了啊……这把无想无念之剑！。

    ““好啊。”她却是狡黠地一笑，抓住了他的手臂往里拖，仿佛诡计得逞，“不过，你也得进来。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并不答应，只是吩咐绿儿离去。。

    “里面两人被吓了一跳。薛紫夜捏着金针已刺到了气海穴，也忽然呆住了。！

    她伸出手，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，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。。

    教王的手在瞬间松开，让医者回到了座位上，他剧烈地喘息，然而脸上狰狞的神色尽收，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慈爱安详：“哦……我就知道，药师谷的医术冠绝天下，又怎会让本座失望呢？”。

    “种种恩怨深种入骨，纠缠难解，如抽刀断水，根本无法轻易了结。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霍展白一惊抬头，“瞳成了教王？你怎么知道？”……

    “死了也好！”然而，只是微一沉默，他复又冷笑起来，“鬼知道是谁的孽种？”

    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，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。缓缓俯下身，竖起手掌，虚切在冰上。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，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墨魂剑？！”他一下子清醒了，伸手摸去，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。霍展白变了脸色，用力摇了摇头，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。。

    他无论如何想不出，以瞳这样的性格，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！。

    “一边说，他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玉箫，呈上。。

    “飘飞的帷幔中，蓝衣女子狐一样的眼里闪着快意的光，看着目眦欲裂的老人，“是啊……是我！薛紫夜不过是引开你注意力的幌子而已——你这种妖怪一样的人，光用金针刺入，又怎么管用呢？除非拿着涂了龙血之毒的剑，才能钉死你啊！”。

    “紫夜自有把握。”她眼神骄傲。！

    ““风，”教王蹙了蹙眉，“太失礼了，还不赶快解开薛谷主的穴？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只是睡了一觉，昨天夜里那一场对话仿佛就成了梦寐。。

    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，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，却终究没有回头。！

    忽然间，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，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，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