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,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,凝望了片刻,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,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。
八剑都是生死兄弟,被招至鼎剑阁后一起联手做了不少大事,为维持中原武林秩序、对抗西方魔教的入侵立下了汗马功劳。但自从徐重华被诛后,八大名剑便只剩了七人,气势也从此寥落下去。
她捂住了脸:“你六岁就为我杀了人,被关进了那个黑房子。我把你当做唯一的弟弟,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……可是、可是那时候我和雪怀却把你扔下了——对不起……对不起!”。
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““妙水!”她失声惊呼——那个蓝衣女子,居然去而复返了!!”
——浪迹天涯的落魄剑客和艳冠青楼的花魁,毕竟是完全不同两个世界里的人。她是个聪明女人,这样犯糊涂的时候毕竟也少。而后来,她也慢慢知道:他之所以会到这种地方来,只因为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。。
那种淡淡的蓝色,如果不是比照着周围的白雪,根本看不出来。!
在轰然巨响中,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,看住了她。
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
“辛苦了,”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,无不抱歉,“廖……”。
“这位客官,你是……”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,开口招呼。。
“——例如那个霍展白。!
她尽情地发泄着多年来的愤怒,完全没有看到玉阶下的妙风脸色已然是怎样的苍白。。
旋像他这样的杀手,十几岁开始就出生入死,时时刻刻都准备拔剑和人搏命,从未片刻松懈。然而不知道为什么,这一次内心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,让他违反了一贯的准则,不自禁地想走过去看清楚那个女医者的脸。。
“瞳想紧闭双眼,却发现头部穴道被封后,连眼睛都已然无法闭合。!
看衣饰,那、那应该是——!
他低头坐在黑暗里,听着隔壁畜生界里发出的惨呼厮杀声,嘴角无声无息地弯起了一个弧度。
“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!
墨魂剑及时地隔挡在前方,拦住了瞳的袭击。。
“他,是一名双面间谍?!。
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,略略尴尬。。
瞳看着那个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圣女,手心渐渐沁出冷汗。!
薛紫夜独自一人坐在温暖馥郁的室内,垂头望着自己的手,怔怔地出神。。
“怎么可以?怎么可以忘记呢?。
他掠过去,只看到对方从雪下拖出了一柄断剑——那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,已然居中折断,旁边的雪下伏着八骏之一飞翩的尸体。。
“她轻轻移动手指,妙风没有出声,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。!
一边说,他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玉箫,呈上。。
“求求你。”他却仿佛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,立刻抬起头望着她,轻声道,“求求你了……如果连你都救不了他,沫儿就死定了。都已经八年,就快成功了!”。
“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,但却还不曾想过,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,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!。
瞳的眼神渐渐凝聚:“妙水靠不住——看来,我们还是得自己订计划。”……
那一块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舞,上面的几行字却隐隐透出暖意来:
玉座下的獒犬忽然咆哮起来,弓起了身子,颈下的金索绷得笔直,警惕地望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。它被金索系在玉座下的波斯地毯上,如一只灰色的牛犊。
“让不让?”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,“不要逼我!”。
薛紫夜侧头看着他,忽然笑了一笑:“有意思。”。
““太晚了吗?”霍展白喃喃道,双手渐渐颤抖,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,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,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,却不知,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。
““好。”黑夜里,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,断然说了一个字。。
“你以为我会永远跪在你面前,做一只狗吗?”瞳凝视着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,眼里闪现出极度的厌恶和狠毒,声音轻如梦呓,“做梦。”!
“不行……不行……自己快要被那些幻象控制了…………”
“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!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,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,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,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。
他咬紧牙点了点头,也不等她领路,就径自走了开去。。
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!
丧子之痛渐渐平复,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,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