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六剑于山庄门口齐齐翻身下马时,长久紧闭的门忽然打开,所有下人都惊讶地看到霍七公子正站在门后——他穿着一件如雪的白衣,紧握着手里纯黑色的墨魂剑,脸上尚有连日纵酒后的疲惫,但眼神却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清醒冷锐。
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,开膛破肚,惨不忍睹。
“原来……”他讷讷转过头来,看着廖青染,口吃道,“你、你就是我五嫂?”。
“七公子,七公子!”老鸨急了,一路追着,“柳姑娘她今日……”。
““不过,还是得赶快。”妙火收起了蛇,眼神严肃,“事情不大对。”!”
“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。”雅弥静静道,“那个人的身边。”。
“你把那个车夫给杀了?”薛紫夜不敢相信地望着他,手指从用力变为颤抖。她的眼神逐渐转为愤怒,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,“你……你把他给杀了?”!
电光火石的瞬间,妙风反掌一按马头,箭一样掠出,一剑便往雪里刺了下去!
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,看过的,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——从有记忆以来,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,没什么好大惊小怪。
握着沥血剑的手缓缓松开,他眼里转过诸般色泽,最终只是无声无息地将剑收起——被看穿了吗?还是只是一个试探?教王实在深不可测。。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。
“望着阖上的门,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。!
习惯了不睡觉吗?还是习惯了在别人窗下一站一个通宵?或者是,随时随地准备为保护某个人交出性命?薛紫夜看了他片刻,忽然心里有些难受,叹了口气,披衣走了出去。。
旋美丽的女子从灵堂后走出来,穿着一身白衣,嘴角沁出了血丝,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走过来,缓缓对他伸出双手——十指上,呈现出可怖的青紫色。他望着那张少年时就魂牵梦萦的脸,发现大半年没见,她居然已经憔悴到了不忍目睹的地步。。
“荒原上,一时间寂静如死。!
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,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,仔细地辨认着。!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
““什么?”所有人都勒马,震惊地交换了一下眼光,齐齐跳下马背。!
“谁下的手?”看着外袍下的伤,轻声喃喃,“是谁下的手!这么狠!”。
“她黑暗中触摸着他消瘦的颊,轻声耳语:“明介……明介,没事了。教王答应我只要治好了他的病,就放你走。”。
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。
妙水一惊,凝望了她一眼,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。!
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,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。。
“然而,那么多年来,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――。
他终于无法忍受,一拳击在身侧的冰冷石地上,全身微微发抖。。
“霍展白隐隐记起,多年前和南疆拜月教一次交锋中,卫风行曾受了重伤,离开中原求医,一年后才回来。想来他们两个,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——然后那个女子辞去了药师谷谷主的身份,隐姓埋名来到中原;而那个正当英年的卫五公子也旋即从武林里隐退,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。!
教王身侧有明力护卫,还有高深莫测的妙风使——而此番己方几个人被分隔开来,妙火此刻尚未赶回,妙水又被控制在教王左右,不能作出统一的筹划,此刻无论如何不可贸然下手。。
那里,和獒犬锁在一起的,居然还有一个人!。
““薛紫夜!”他贴着她耳朵叫了一声,一只手按住她后心将内力急速透入,护住她已然衰弱不堪的心脉,“醒醒,醒醒!”。
其余八剑对视一眼,八柄长剑扫荡风云后往回一收,重新聚首,立刻也追随而去。……
七星海棠!在剧痛中,他闻言依旧是一震,感到了深刻入骨的绝望。
“那么,”妙水斜睨着她,唇角勾起,“薛谷主,你还要去救一个畜生么?”
霍展白和其余六剑一眼看到那一道伤痕,齐齐一震,躬身致意。八人在大光明宫南天门前一起举起剑,做了同一个动作:倒转剑柄,抵住眉心,致以鼎剑阁八剑之间的见面礼,然后相视而笑。。
“可你的孩子呢?”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,“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?他刚死了你知道吗?”。
“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。
“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,低低答了一声“死了”,便不多言。。
“放心。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,但是,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。”!
“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,在浮动的巨大冰川上看天空里不停变换的七色光……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。……”
“剑插入冰层,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,忽然间无力地垂落。。
“小心!”一只手却忽然从旁伸过来,一把拦腰将她抱起,平稳地落到了岸边,另一只手依然拿着伞,挡在她身前,低声道,“回去吧,太冷了,天都要亮了。”。
“没有用了……”过了许久许久,瞳逐渐控制住了情绪,轻轻推开了她的双手,低声说出一句话,“没有用了——我中的,是七星海棠的毒。”!
一路向南,飞向那座水云疏柳的城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