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，执著而不顾一切；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，所有的一切，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，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，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

    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，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，很快就开始站不稳，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

    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，声音妖媚：“知道吗？来杀你的，是我。”。

    熟门熟路，他带着雪鹞，牵着骏马来到了桥畔的玲珑花界。。

    “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，韶华渐老。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，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，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。！”

    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，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？。

    “秋水。”他喃喃叹息。她温柔地对着他笑。！

    然后，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。一次，或者两次——每次来，都会请她出来相陪。

    虽然，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、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。

    暮色深浓，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，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，忽然有些恍惚：那个女人……如今又在做什么呢？是一个人自斟自饮，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？。

    ——风行这个七弟的事情，是全江湖都传遍了的。他的意气风发，他的癫狂执著，他的隐忍坚持。种种事情，江湖中都在争相议论，为之摇头叹息。。

    “他根本没理会老鸨的热情招呼，只是将马交给身边的小厮，摇摇晃晃地走上楼去，径自转入熟悉的房间，扯着嗓子：“非非，非非！”！

    “你没事？”他难得收敛了笑容，失惊。。

    旋“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”。

    “声音一入耳，霍展白只觉熟得奇怪，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，和来人打了个照面，双双失声惊呼。！

    他心里一跳，视线跳过了那道墙——那棵古树下不远处，赫然有一座玲珑整洁的小楼，楼里正在升起冉冉炊烟。！

    教王沉吟不语，只看着这个心腹弟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种种表情，不由暗自心惊：不过短短一个月不见，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……十几年如一日的笑容消失了，而十几年如一日的漠然却被打破了。

    ““哦……”瞳轻轻应了一声，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，“有人在往这边赶来。”！

    醉了的她出手比平时更重，痛得他叫了一声。。

    “她心里微微一震，却依然一言不发地一直将帘子卷到了底，雪光“刷”地映射了进来，耀住了里面人的眼睛。。

    雪不停地下。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，慢慢变大、变大……掉落到她的睫毛上，冰冷而俏皮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，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。！

    然而，一切都粉碎了。。

    “遥远的北方，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，呼啸如鬼哭。。

    等到喘息平定时，大雪已然落满了剑锋。。

    “后堂里叮的一声，仿佛有什么瓷器掉在地上打碎了。！

    晚来天欲雪，何处是归途？。

    “雅弥！”薛紫夜脱口惊呼，心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。。

    “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——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，原来，却是她刺杀了教王！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，她抢先动了手！。

    薛紫夜一怔：“命你前来？”……

    “光。”

    “快走啊！”薛紫夜惊呼起来，用尽全力推着妙水姐弟。

    “薛谷主！”他惊呼一声，连忙将她从雪地上抱起。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开始吧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快！”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，对身边的卫风行断喝一声，“救人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谷主！”忽然间，外面一阵慌乱，她听到了绿儿大呼小叫地跑进来，一路摇手。。

    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，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。！

    “是马贼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走吧。”没有半句客套，他淡然转身，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。。

    “不许杀他！”看到教徒上来解开金索拖走昏迷的人，薛紫夜再一次尖叫起来。。

    他忽然大笑起来：原来，自己的一生，都是在拼命挣脱和无奈的屈服之间苦苦挣扎吗？然而，拼尽了全力，却始终无法挣脱。！

    “嗯？”妙水笑了，贴近铁笼，低声说，“怎么，你终于肯招出那颗龙血珠的下落了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