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的天空,隐隐透出一种苍白的蓝色。
“哦……”瞳轻轻应了一声,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“有人在往这边赶来。”
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。
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,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,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。
“教王脸色铁青,霍然转头,眼神已然疯狂,反手一掌就是向着薛紫夜天灵盖拍去!!”
那是薛紫夜第一次看到他出手。然而她没有看清楚人,更没看清楚剑,只看到雪地上忽然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,仿佛火焰在剑上一路燃起。剑落处,地上的雪瞬间融化,露出了一个人形。。
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站起,扯过外袍覆上,径自走出门外。!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
“不必,”妙风还是微笑着,“护卫教王多年,已然习惯了。”
山阴的积雪里,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,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,叹息一声转过了身——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,也终于是死了……。
“好生厉害,”旁边卫风行忍不住开口,“居然以一人之力,就格杀了八骏!”。
““你到底开不开窍啊!”她把手里的金针一扔,俯过身去点着他的胸口,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,“那个教王是不是给你吃了迷药?我想救你啊……你自己怎么不当一回事?”!
不到片刻,薛紫夜轻轻透出一口气,动了动手指。。
旋多年来,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,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。。
““薛谷主?”他再一次低声唤,然而雪地上那个人一动不动,已然没有生的气息。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冻结,眼里神色转瞬换了千百种,身子微微颤抖。再不出手,便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……然而即便是他此刻分心去救薛紫夜,也难免不被立时格杀剑下,这一来就是一个活不了!!
不知过了多久,她从雪中醒来,只觉得身体里每一分都在疼痛。那种痛几乎是无可言表的,一寸一寸地钻入骨髓,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呼号出声。!
“她……她……”霍展白僵在那里,喃喃开口,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。
“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!
在星宿海的那一场搏杀,假戏真做的他,几乎真的把这个人格杀于剑下。。
““啊?”妙风骤然一惊,“教中出了什么事?”。
——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,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!。
妙风脸色一变,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,只是低呼:“薛谷主?”!
“不!”薛紫夜大惊,极力挣扎,撑起了身子挪过去,“住手!不关他的事,要杀你的人是我!不要杀他!”。
““哦。”瞳轻轻吐了一口气,“那就好。”。
她的手搭上了他的腕脉,却被他甩开。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!
“嘎——”在他一拳击碎药枕时,一个黑影惊叫了一声,扑棱棱穿过窗帘飞走了。
“当然不是!唉……”百口莫辩,霍展白只好苦笑摆手,“继任之事我答应就是——但此事还是先不要提了。等秋水病好了再说吧。”。
““你……为何……”教王努力想说出话,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。。
“啊!你、你是那个——”教王看着这个女人,渐渐恍然,“善蜜公主?”……
他望向薛紫夜,眼睛隐隐转为紫色,却听到她木然地开口:“已经没了……和别的四样药材一起,昨日拿去炼丹房给沫儿炼药了。”
妙风微微一震,没有说话。
“妙水!”她失声惊呼——那个蓝衣女子,居然去而复返了!。
这样的记忆,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。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,反而更好吧?。
““谷主,你快醒醒啊。”霜红虽然一贯干练沉稳,也急得快要哭了。。
“她缓缓醒转,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,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。。
他曾经被关在黑暗里七年,被所有人遗弃,与世隔绝,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的双眼。那双眼睛里有过多少关切和叮咛,是他抵抗住饥寒和崩溃的唯一动力——他……他怎么完全忘记了呢?!
““沫儿?沫儿!”他只觉五雷轰顶,俯身去探鼻息,已然冰冷。……”
“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。
然而就在那一掌之后,教王却往后退出了一丈之多,最终踉跄地跌入了玉座,喷出一口血来。。
那一夜的血与火重新浮现眼前。暗夜的雪纷乱卷来。他默默闭上了眼睛……!
夏之园里一片宁静,绿荫深深,无数夜光蝶在起舞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