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
“唉。”薛紫夜躲在那一袭猞猁裘里,仿佛一只小兽裹着金色的毛球,她抬头望着这张永远微笑的脸,若有所思,“其实,能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……也很不错。妙风,你觉得幸福吗?”
“放心。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,但是,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。”。
“知道了。”霍展白答应着,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古古怪怪。。
“然而到了最后,却依旧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。!”
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,睁开了眼睛:“非非……我这次回来,是想和你说——”。
那个寂静的夜晚,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,在梅树下酣睡。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,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,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!
“今晚,恐怕不能留你过夜。”她拿了玉梳,缓缓梳着头发,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幽幽道,“前两天,我答应了一名胡商做他的续弦。如今,算是要从良的人了。”
那只手急急地伸出,手指在空气中张开,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,却似无法发出声音来,妙风脸色变了,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,手往前一送,剑割破了周行之的咽喉:“你们让不让路?”
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。
暮色初起的时候,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。。
““箭有毒!”薛紫夜立刻探手入怀,拿出一瓶白药,迅速涂在他伤口处。!
薛紫夜将桌上的药枕推了过去:“先诊脉。”。
旋老五那个家伙,真是有福气啊。。
““好,东西都已带齐了。”她平静地回答,“我们走吧。”!
手帕上墨迹班驳,是无可辩驳的答案。!
当天下午,两位剑客便并骑离开了临安,去往鼎剑阁和其余五剑会合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!
“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,而是……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,都能不再刀兵相见。不打了……真的不打了……你死我活……又何必?”。
“妙风站在雪地上,衣带当风,面上却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,声音也柔和悦耳,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暖。她凝神一望,不由略微一怔——这种气息阳春和煦,竟和周围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!。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。
“小心!”来不及多想,他便冲了过去。!
“兮律律——”仿佛也惊觉了此处的杀气,妙风在三丈开外忽然勒马。。
“他,是一名双面间谍?!。
“召集八剑?”霍展白微微一惊,知道那必是极严重的事情,“如此,廖谷主还是赶快回去吧。”。
“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的手筋,举止利落,毫不犹豫——立下了这样的大功,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,这个鼎剑阁、这个中原武林,才算是落入了囊中。!
妙风也同时舒了一口气,用眼角看了看聚精会神下针的女子,带着敬佩。。
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
“他虽然看不见,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,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。。
她提着灯一直往前走,穿过了夏之园去往湖心。妙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,脚步轻得仿佛不存在。……
“即便是贵客,也不能对教王无礼。”妙风闪转过身,静静开口,手指停在薛紫夜喉头。
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
那一眼之后,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。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,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。。
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。
“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。
“虽然隔了那么远,然而在那一眼看过来的刹那,握着银刀的手微微一抖。。
“干得好。”妙空轻笑一声,飞身掠出,只是一探手,便接住了同僚手里掉落的长剑。然后,想都不想地倒转剑柄挥出,“嚓”的一声,挑断了周行之握剑右手拇指的筋络。!
“南宫老阁主叱吒江湖几十年,内外修为都臻于化境——却不料,居然已经被恶疾暗中缠身了多年。……”
““而我……而我非常抱歉——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。”。
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,拿起茶盏:“如此,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。”。
痴痴地听着曲子,那个瞬间,廖青染觉得自己是真正地开始老了。!
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,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,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。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,虽只短短一瞬,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