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瞬间,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,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
“回来了?”她在榻边坐下,望着他苍白疲倦的脸。
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,轻声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。
“第二,流光。第三,转魄。”。
“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,翻身上马,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。!”
妙风微微蹙起了眉头——所谓难测的,并不只是病情吧?还有教中那些微妙复杂的局面,诸多蠢蠢欲动的手下。以教王目下的力量,能控制局面一个月已然不易,如果不尽快请到名医,大光明宫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!。
薛紫夜坐在轿中,身子微微一震,眼底掠过一丝光,手指绞紧。!
然而,这些问题,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
听得那一番话,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。
教王的手在瞬间松开,让医者回到了座位上,他剧烈地喘息,然而脸上狰狞的神色尽收,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慈爱安详:“哦……我就知道,药师谷的医术冠绝天下,又怎会让本座失望呢?”。
劲装的白衣人落在她身侧,戴着面具,发出冷冷的笑——听声音,居然是个女子。。
“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!
“妙水,”他笑了起来,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同胞姐姐,在这生死关头却依然没有说出真相的打算,只是平静地开口请求,“我死后,你可以放过这个不会武功的女医者吗?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,你日后也有需要求医的时候。”。
旋妙水一惊,凝望了她一眼,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。。
“妙风忽然间就愣住了。!
“见死不救?”那个女子看着他,满眼只是怜悯,“是的……她已经死了。所以我不救。”!
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
““哦……来来来,再划!”!
霍展白的眼神表露出他是在多么激烈地抗拒,然而被瞳术制住的身体却依然违背意愿地移动。手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,模拟着瞳的动作,握着墨魂,一分一分逼近咽喉。。
““啊——”药师谷的女子们何曾见过如此惨厉场面,齐齐失声尖叫,掩住了眼睛。。
“太晚了吗?”霍展白喃喃道,双手渐渐颤抖,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,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,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,却不知,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。
妙风竟是片刻都不耽误地带着她上路,看来昆仑山上那个魔头的病情,已然是万分危急了。外面风声呼啸,她睁开眼睛,长久地茫然望着顶篷,那一盏琉璃灯也在微微晃动。她只觉得全身寒冷,四肢百骸中仿佛也有冰冷的针密密刺了进来。!
那一条路,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,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。
“——其实,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,她已然死去。。
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。
“飘飞的帷幔中,蓝衣女子狐一样的眼里闪着快意的光,看着目眦欲裂的老人,“是啊……是我!薛紫夜不过是引开你注意力的幌子而已——你这种妖怪一样的人,光用金针刺入,又怎么管用呢?除非拿着涂了龙血之毒的剑,才能钉死你啊!”!
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,再摧毁人身体的毒——而且,至今完全没有解药!。
“今日有客了吗?”他顿住了脚。。
“眼角余光里,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,快如闪电转瞬不见。。
——难道,是再也回不去了吗?……
在他错身而过的刹那,薛紫夜隐约有一种怪异的感觉,却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。
然而妙风却低下了头去,避开了教王的眼光。
帘子一卷起,外面的风雪急扑而入,令薛紫夜的呼吸为之一窒!。
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。
“——她知道,那是七星海棠的毒,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。。
“那些在冷杉林里和我失散的同伴,应该还在寻找我的下落吧?毕竟,这个药师谷的入口太隐秘,雪域地形复杂,一时间并不容易找到。。
维持了一个时辰,天罗阵终于告破,破阵的刹那,四具尸体朝着四个方向倒下。不等剩下的人有所反应,妙风瞬间掠去,手里的剑点在了第五个人咽喉上。!
“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,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。……”
“这样的记忆,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。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,反而更好吧?。
可为什么在那么多年中,自己出手时竟从没有一丝犹豫?。
“杀过。”妙风微微地笑,没有丝毫掩饰,“而且,很多。”!
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