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
听了许久,她示意侍女撩开马车的帘子,问那个赶车的青年男子:“阁下是谁?”
瞳哼了一声:“会让他慢慢还的。”。
“薛谷主!若你执意不肯——”一直柔和悦耳的声音,忽转严肃,隐隐透出杀气。。
“霍展白握着他的手,想起多年来两人之间纠缠难解的恩怨情仇,一时间悲欣交集。!”
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,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:那里,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!十几年后,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,风肆无忌惮地穿入,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。
“愚蠢的瞳……”当他在冰川上呼号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来了,慈爱而又怜惜,“你以为大光明宫的玉座,是如此轻易就能颠覆的……太天真了。”!
村庄旁,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,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。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,冷漠而无声,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。
霜红压低声音,只细声道:“谷主还说,如果她不能回来,这酒还是先埋着吧。独饮容易伤身。等你有了对饮之人,再来——”
“秋夫人的病已然无大碍,按我的药方每日服药便是。但能否好转,要看她的造化了。。
醒来的时候,荒原上已然冷月高悬,狼嚎阵阵。。
“——除此之外,她这个姐姐,也不知道还能为雅弥做点什么了。!
“明介呢?”薛紫夜反问,站了起来,“我要见他。”。
旋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。
““他凭什么打你!”薛紫夜气愤不已,一边找药,一边痛骂,“你那么听话,把他当成神来膜拜,他凭什么打你!简直是条疯狗——”!
“什么?墨魂剑?!”他一下子清醒了,伸手摸去,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。霍展白变了脸色,用力摇了摇头,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。!
她急急伸出手去,手指只是一搭,脸色便已然苍白。
““什么?”所有人都勒马,震惊地交换了一下眼光,齐齐跳下马背。!
“当然。”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,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,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,“我是最好的医生——你有病人要求诊?”。
“她愣住,半晌才伸过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,喃喃道:“你……应该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了,怎么还会问这样的问题?我救你,自然是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,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。
“是。”宁婆婆颔首听命,转头而下。。
薛紫夜停笔笑了起来:“教王应该先问‘能不能治好’吧?”!
“别动。”头也不回,她低叱,“腹上的伤口太深,还不能下床。”。
““还……还好。”薛紫夜抚摩着咽喉上的割伤,轻声道。她有些敬畏地看着妙风手上的剑——因为注满了内息,这把普通的青钢剑上涌动着红色的光,仿佛火焰一路燃烧。那是烈烈的地狱之火。。
看他的眼睛?鼎剑阁诸人心里都是齐齐一惊:瞳术!。
“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!
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。
妙风微微一怔:“可谷主的身体……”。
“雪怀,雪怀……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?。
他缓缓跪倒在冰上,大口地喘息着,眼眸渐渐转为暗色。……
“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瞳领着她往夏之园走去,低声叮嘱。
他想转头,然而脖子痛得折断一般。眼角只瞟到雪鹞正站在架子上垂着头打瞌睡,银灯上烧着一套细细的针,一旁的银吊子里药香翻腾,馥郁而浓烈。
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,胡乱吃了几口。楼外忽然传来了鼓吹敲打之声,热闹非凡。。
——第一次,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。。
“怒火在他心里升腾,下手已然顾不上容情。。
“妙风低下了眼睛:“我只是想下去替王姐收殓遗骨。”。
“哦……”她笑了一笑,“看来,你们教王,这次病得不轻哪。”!
““谁?!”推开窗就看到了那一头奇异的蓝发,她微微吐出了一口气,然后就压抑不住地爆发起来,随手抓过靠枕砸了过去,“你发什么疯?一个病人,半夜三更跑到人家窗底下干吗?给我滚回去!”……”
“她捂住了脸:“你六岁就为我杀了人,被关进了那个黑房子。我把你当做唯一的弟弟,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……可是、可是那时候我和雪怀却把你扔下了——对不起……对不起!”。
“沫儿的病已然危急,我现下就收拾行装,”廖青染将桌上的东西收起,吩咐侍女去室内整理药囊衣物,“等相公回来了,我跟他说一声,就和你连夜下临安。”。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!
薛紫夜在夜中坐起,感到莫名的一阵冷意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