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眼睛是宁静的，纯正的黑和纯粹的白，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，颓然坐倒，全身冰冷。

    他应景地耷拉下了眼皮，做了一个苦脸：“能被花魁抛弃，也算我的荣幸。”。

    “我来。”妙风跳下车，伸出双臂接过，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——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，久无人居住，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。风呼啸而过，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。。

    “这支箭……难道是飞翩？妙风失惊，八骏，居然全到了？！”

    霍展白满身风尘，疾行千里日夜兼程，终于在第十九日上回到了扬州。暮色里，看到了熟悉的城市，他只觉得心里一松，便再也忍不住极度的疲惫，决定在此地休息一夜。。

    “扑通！”筋疲力尽的马被雪坎绊了一跤，前膝一屈，将两人从马背上狠狠摔下来。妙风急切之间伸手在马鞍上一按，想要掠起，然而身体居然沉重如铁，根本没有了平日的灵活。！

    “好。”黑夜里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，断然说了一个字。

    他悚然惊起，脸色苍白，因为痛苦而全身颤抖。“只要你放我出去”——那句昏迷中的话，还在脑海里回响，震得他脑海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窗外大雪无声。。

    这样极其痛苦的挣扎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，在他濒临崩溃的刹那，“啪！”极轻的一声响，仿佛内心某根缚束着他的线终于断裂了。。

    “忽然间，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，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，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！

    当薛紫夜步出谷口，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，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：大衣，披肩，手炉，木炭，火石，食物，药囊……应有尽有，琳琅满目。。

    旋他静静地躺着，心里充满了长久未曾有过的宁静。。

    ““喂，不要不服气。身体哪有脸重要？”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，薛紫夜拍了拍他的脸颊，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，“老实说，你欠了我多少诊金啦？只有一面回天令，却来看了八年的病——如果不是我看在你这张脸还有些可取，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。”！

    黑暗里，眼睛牢牢地贴着送饭的口子往外看，孩子用力摇晃着锁链，爆发出了怒吼：“我要出去！放我出去！快放我出去！该死的，放我出去！”！

    ——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，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？

    “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：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？”！

    “能……能治！”然而只是短短一瞬，薛紫夜终于挣出了两个字。。

    “他笑了起来，张了张口，仿佛想回答她。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，将他的声音淹没。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，始终未能说出话来，眼神渐渐涣散。。

    瞳猛地抬头，血色的眸子里，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。。

    古木兰院位于西郊，为唐时藏佛骨舍利而建，因院里有一棵五百余年的木兰而得名。而自从前朝烽火战乱后，这古木兰和佛塔一起毁于战火，此处已然凋零不堪，再无僧侣居住。！

    卫风行抱着孩子唯唯诺诺，不敢分解一句。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事情兔起鹘落，瞬忽激变，霍展白只来得及趁着这一空当掠到卫风行身边，解开他的穴道，然后两人提剑而立，随时随地准备着最后的一搏。。

    然而，那么多年来，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――。

    ““那一夜……”她垂下了眼睛，话语里带着悲伤和仇恨。！

    “辛苦了，”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，无不抱歉，“廖……”。

    然而，那一瞬间，只看得一眼，他的身体就瘫软了。。

    ““赤，去吧。”他弹了弹那条蛇的脑袋。。

    在黑暗重新笼罩的瞬间，那个人的惨叫停止了。……

    还是，只是因为，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，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？

    “教王……”有些犹豫的，她开口欲言。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，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，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，“我是最好的医生——你有病人要求诊？”。

    “说，瞳有什么计划？”剑尖已然挑断锁骨下的两条大筋，“如果不想被剥皮的话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明介！”她终于抬起头，看到了那个人的脸，失声惊呼。。

    “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，车在缓缓晃动，碾过积雪继续向前。。

    所以，她一定要救回他。这个唯一的目击者。！

    “她怔了怔，终于手一松，打开了门，喃喃道：“哦，八年了……终于是来了吗？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的眼睛是这样的熟悉，仿佛北方的白山和黑水，在初见的瞬间就击中了他心底空白的部分。那是姐姐……那是小夜姐姐啊！。

    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，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？。

    “冒犯了。”妙风微微一躬身，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。！

    是的，到如今，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