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说中,二十年前药师谷的唐临夏谷主、她师傅廖青染的授业恩师,就是吐血死在这个藏书阁里的,年仅三十一岁——一直到死,手里还握着一本《药性赋》,还在苦苦思索七星海棠之毒的解法。
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
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,有骨肉断裂的钝响,有临死前的狂吼——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。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,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。畜生界里命如草芥,五百个孩子,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,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,进行下一轮修炼。。
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,便不再多耽搁,重新掠出车外,长鞭一震,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——已然出来二十天,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?。
“从八年前他们两人抱着孩子来到药师谷,她就看出来了:!”
“六弟!”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,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。。
在黑暗里坐下,和黑暗融为一体。!
看着信封上地址,霍展白微微蹙眉:那个死女人再三叮嘱让他到了扬州打开锦囊,就是让他及时地送这封信给师傅?真是奇怪……难道这封信,要比给沫儿送药更重要?
他下意识地,侧头望了望里面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。
他再也不容情,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——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,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、分尸裂体。那么多年了,无论在哪一方面,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,让他如何不恨?。
“他咬紧牙点了点头,也不等她领路,就径自走了开去。!
“母亲死后我成了孤儿,流落在摩迦村寨,全靠雪怀和你的照顾才得以立足。我们三个人成了很好的朋友——我比你大一岁,还认了你当弟弟。”。
旋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。
“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,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!
而不同的是,这一次,已然是接近于恳求。!
“我将像薛谷主一样,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。”
“——有人走进来。是妙水那个女人吗?他懒得抬头。!
怎么会变成这样?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。
“她为什么不等他?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?。
或许,霍展白说得对,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,应让你早日解脱,重入轮回。。
“你……怎么了?”终于还是忍不住,她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,“伤口恶化了?”!
——五明子里仅剩的妙空使,却居然勾结中原武林,把人马引入了大光明宫!。
“无法遗忘,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。。
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:这些年,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,以为她遭到胁迫,或者是变了心——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。。
“妙风深深鞠了一躬:“是本教教王大人。”!
那里,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。
“咔嚓”一声,有骨骼碎裂的清晰声响,妙风踉跄了一步,大口的血从嘴里吐出。。
““这一次,无论如何,都要把他从那里带出来了……”。
“那么,”她纳闷地看着他,“你为什么不笑了?”……
“哦?”霍展白有些失神,喃喃着,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?”
老人的声音非常奇怪,听似祥和宁静,但气息里却带了三分急促。医家望闻问切功夫极深,薛紫夜一听便明白这个玉座上的王者此刻已然是怎样的虚弱——然而即便如此,这个人身上却依旧带着极大的压迫力,只是一眼看过来,便让她在一瞬间站住了脚步!
风从车外吹进来,他微微咳嗽,感觉内心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一分分裂开。。
然而,走不了三丈,他的眼神忽然凝聚了——。
“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,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,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,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,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,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
“瞳猛地抬头,血色的眸子里,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。。
“薛谷主!”妙风手腕一紧,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。他停住了马车,撩开帘子飞身掠入,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,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,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,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,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。!
“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……”
“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。
他微微侧头,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,叹了一口气。。
“咦……”屏风后的病人被惊醒了,懵懂地出来,看着那个埋首痛哭的男子,眼里充满了惊奇。她屏息静气地看了他片刻,仿佛看着一个哭泣的孩子,忽然间温柔地笑了起来,一反平时的暴躁,走上去伸出手,将那个哭泣的人揽入了怀里。!
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