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握着他的手,想起多年来两人之间纠缠难解的恩怨情仇,一时间悲欣交集。
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,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?
妙水带着侍女飘然离去,在交错而过的刹那,微微一低头,微笑着耳语般地吐出了一句话——“妙风使,真奇怪啊……你脸上的笑容,是被谁夺走了吗?”。
“雅弥!”她大吃一惊,“站住!”。
“老侍女怔了一下:“好的,谷主。”!”
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。
他一眼看到了旁边的赤发大汉,认出是魔教五明子里的妙火,心下更是一个咯噔——一个瞳已然是难对付,何况还来了另一位!!
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,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,凝望了片刻,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,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。
“咔嚓!”主梁终于断裂了,重重地砸落下来,直击向地上的女医者。
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“好。”妙火思索了一下,随即问道,“要通知妙水吗?”。
““是,瞳公子。”她听到有人回答,声音带着轻笑,“这个女人把那些人都引过来了。”!
“蠢材,你原来还没彻底恢复记忆?分明三根金针都松动两根了。”教王笑起来了,手指停在他顶心最后一枚金针上,“摩迦一族的覆灭,那么多的血,你全忘记了?那么说来,原来你背叛我并不是为了复仇,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野心啊……”。
旋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。
““柳非非柳姑娘。”他倦极,只是拿出一个香囊晃了晃。!
自己……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?!
她没有回答,只是抬起手封住了他腹间断裂的血脉。
“他心里一跳,视线跳过了那道墙——那棵古树下不远处,赫然有一座玲珑整洁的小楼,楼里正在升起冉冉炊烟。!
还是,只是因为,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,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?。
“八剑中排行第六,汝南徐家的大公子:徐重华!。
“教王已出关?”瞳猛然一震,眼神转为深碧色,“他发现了?!”。
“咯咯……看哪,连瞳都受不住呢。”妙水的声音在身侧柔媚地响起,笑意盈盈,“教王,七星海棠真是名不虚传。”!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。
“八剑中排行第六,汝南徐家的大公子:徐重华!。
看着对方狂乱的眼神,她蓦然觉得惊怕,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,喃喃:“我救不了她。”。
““妙风使,你应该知道,若医者不是心甘情愿,病人就永远不会好。”她冷冷道,眼里有讥诮的神情,“我不怕死,你威胁不了我。你不懂医术,又如何能辨别我开出的方子是否正确——只要我随便将药方里的成分增减一下,做个不按君臣的方子出来,你们的教王只会死得更快。”!
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,只是短短一瞬,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。而在下一个刹那,他出现在两人之间。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——暗红色的剑,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,刺穿了他的心脏。。
沥血剑从他手里掉落,他全身颤抖地伏倒,那种无可言喻的痛苦在一瞬间就超越了他忍受力的极限。他倒在冰川上,脱口发出了惨厉的呼号!。
“她拉过缰绳,交到霍展白手里:“去吧。”。
这样的记忆,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。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,反而更好吧?……
薛紫夜默然细看半晌,站起了身:“我出去一下,稍等。”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
同一刹那,教王身侧的妙风已然惊觉,闪电般迅捷地出手,想也不想便一掌击向薛紫夜,想把这个谋刺者立毙于掌下!。
然而,一切,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。。
“他后悔手上曾沾了那么多的血,后悔伤害到眼前这个人吗?。
“她斜斜瞄了他一眼:“可让奴家看了好生心疼呢!”。
那个人……最终,还是那个人吗?!
“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……”
“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,带着永恒的微笑,微微闭上了眼睛。。
村庄旁,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,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。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,冷漠而无声,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。。
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!
“闭嘴!”愤怒的火终于从心底完全燃透,直冒出来。霍展白再也不多言语,飞身扑过去:“徐重华,你无药可治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