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介，”她攀着帘子，从缝隙里望着外面的秋色，忽然道，“把龙血珠还我，可以吗？”
自己……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？
然而到了最后，却依旧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。。
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，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：那里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！十几年后，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，风肆无忌惮地穿入，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，发出刺耳的声音。。
““紫夜，”霍展白忽然转过身，对着那个还在发呆的女医者伸出手来，“那颗龙血珠呢？先放我这里吧——你把那种东西留在身边，总是不安全。”！”
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：这些年，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，以为她遭到胁迫，或者是变了心——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。。
在某次他离开的时候，她替他准备好了行装，送出门时曾开玩笑似的问：是否要她跟了去？他却只是淡淡推托说等日后吧。！
她俯身在冰面上，望着冰下的人。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，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，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。
失去了支撑，他沉重地跌落，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。
果然不愧是修罗场里和瞳并称的高手！。
一只白鸟穿过风雪飞来，猝不及防地袭击了他，尖利的喙啄穿了他的手。。
“飞翩？前一轮袭击里，被他一击逼退的飞翩竟然没死？！
“怎么？”他跳下地去，看到了前头探路的夏浅羽策马返回，手里提着一物。。
旋“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。”妙风根本无动于衷，“彼此都无须明白。”。
““大人的病是练习寒性内功不当、走火入魔引起，至今已然一个月又十七天。”只是搭了一会儿脉，她便迅速书写着医案，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谈，“气海内息失控外泻，三焦经已然瘫痪。全身穴道鼓胀，每到子夜时分便如万针齐刺，痛不欲生——是也不是？”！
妙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，他下意识地跨出一步想去阻止，却又有些迟疑，仿佛有无形的束缚。！
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——自从失去了那一张微笑的面具后，这个人便成了一片空白。
“里面有一条细细的蛇探出头来，吞吐着红色的信子。！
山阴的积雪里，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，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，叹息一声转过了身——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，也终于是死了……。
““在下自幼被饲冰蚕之毒，为抗寒毒，历经二十年，终于将圣火令上的秘术炼成。”妙风使双手轻轻合拢，仿佛是一股暖流从他掌心流出，柔和汹涌，和谷口的寒风相互激荡，一瞬间以他身体为核心，三丈内白雪凭空消失！。
他费力地转过头，看到烧得火红的针转动在紫衣女子纤细的手里，灵活自如。。
“啊？”霍展白吃惊，哑然失笑。！
剑却没有如预料一样地斩入颈部，反而听到身后的薛紫夜失声惊叫。。
“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，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，很快就开始站不稳，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。
长明灯下，她朝下的脸扬起，躺入他的臂弯，苍白憔悴得可怕。。
“黑暗的牢狱，位于昆仑山北麓，常年不见阳光，阴冷而潮湿。！
不错，在西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，恐怕除了最近刚叛乱的瞳，也就只有五明子之中修为最高的妙风使了！那个人，号称教王的“护身符”，长年不下雪山，更少在中原露面，是以谁都不知道他的深浅。。
“是你？”她看到了他腰畔的短笛，便不再多问，侧头想掩饰脸上的泪痕。。
““你这一次回来，是来向我告别的吗？”她却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头，聪明如她，显然是早已猜到了他方才未曾说出口的下半句。。
或许，霍展白说得对，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，应让你早日解脱，重入轮回。……
她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，一里，两里……风雪几度将她推倒，妙风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在慢慢消失，她只觉得胸中重新凝结起了冰块，无法呼吸，踉跄着跌倒在深雪里。
薛紫夜冷笑起来：“你能做这个主？”
薛紫夜醒来的时候，已然是第二天黎明。。
她……是怎样击破了那个心如止水的妙风？。
“天亮得很慢，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。
““嗯？”妙水笑了，贴近铁笼，低声说，“怎么，你终于肯招出那颗龙血珠的下落了？”。
——毕竟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，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。！
“他下意识地抬起头，就看到那个女医者直直地盯着他怀里的那个病人，脸上露出极其惊惧的神色。他想开口问她，然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直直看着薛紫夜，就这样忽然晕倒在了地上。……”
“每一次他来，她的话都非常少，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，神情恍惚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，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。
“雪怀……冷。”金色猞猁裘里，那个女子蜷缩得那样紧，全身微微发着抖，“好冷啊。”。
“是的。”他忽地微微笑了，“雅弥的确早就死了。我是骗你的。”！
他们喝得非常尽性，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。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，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，关于武林，关于天下，关于武学见地―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