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欲雪的天气,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,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,猜拳行令的,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。
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,翻身上马,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。
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,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,更是个情种,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,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。
“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。
“无法遗忘,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。!”
然而,那个女子的影子却仿佛深刻入骨,至死难忘。。
“想去看看他吗?那么,跟我来。”妙水笑着起身,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,“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。”!
——那样的一生,倒也是简单。
“快回房里去!”他脱口惊呼,回身抓住了肩膀上那只发抖的手。
“糟了。”妙空低呼一声——埋伏被识破,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!。
霍展白怔住,心里乍喜乍悲。。
“妙风看得她神色好转,便松开了扶着她的手,但另一只手却始终不离她背心灵台穴。!
她排开众人走过来,示意他松开那个可怜的差吏:“那我看看。”。
旋妙风被她吓了一跳,然而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意,只是微微一侧身,手掌一抬,那只飞来的靠枕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乖乖停到了他手上。。
“她在雪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,等待风雪将她埋葬。!
四季分明的谷里,一切都很宁静。药房里为霍展白炼制的药已然快要完成,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馥郁的药香中沉睡——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谷主又一个人来到湖上,对着冰下的人说了半夜的话。!
薛紫夜并不答应,只是吩咐绿儿离去。
“难道,这个大光明宫里也有同族吗?!
“沫儿?沫儿!”他只觉五雷轰顶,俯身去探鼻息,已然冰冷。。
“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,拿走了那个药囊,转身扶起妙风。。
原来,十二年后命运曾给了他一次寻回她的机会,将他带回到那个温暖的雪谷,重新指给了他归家的路。原本只要他选择“相信”,就能得回遗落已久的幸福。然而,那时候的自己却已然僵冷麻木,再也不会相信别人,被夺权嗜血的欲望诱惑,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推开了那只手,孤身踏上了这一条不归路。。
密室里,两人相对沉默。看着旁边刚收殓的零碎尸体,刚刚赶回的赤发大汉手上盘着蛇,咋舌道:“乖乖,幸亏我们没来得及下手!否则这就是我们的下场!”!
神志恍惚之间,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。
“他心下焦急,顾不得顾惜马力,急急向着西方赶去。。
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,韶华渐老。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,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,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。。
““她……葬在何处?”终于,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!
里面只有一支簪、一封信和一个更小一些的锦囊。。
这是什么……这是什么?他的眼睛,忽然间就看不见了!。
“说到这里,他侧头,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:“瞳,配合我。”。
他默然抱剑,微一俯身算是回答。……
他终于知道,那只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原来从未松开过——是前缘注定。注定了他的空等奔波,注定了她的流离怨恨。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
“她……葬在何处?”终于,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。
妙风微微一怔:那个玉佩上兰草和祥云纹样的花纹,似乎有些眼熟。。
“烈烈燃烧的房子。。
“他侧头,拈起了一只肩上的夜光蝶,微笑道:“只不过我不像他执掌修罗场,要随时随地准备和人拔剑拼命——除非有人威胁到教王,否则……”他动了动手指,夜光蝶翩翩飞上了枝头:“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杀意。”。
那样茫然的回答,在教王听来却不啻于某种威胁。!
“那是一个年轻男子,满面风尘,仿佛是长途跋涉而来,全身沾满了雪花,隐约可以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,那个人深陷在厚厚的狐裘里,看不清面目,只有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垂落在外面。……”
“天亮的时候,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,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。
“风,”教王蹙了蹙眉,“太失礼了,还不赶快解开薛谷主的穴?”。
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!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,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,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,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!
能一次全歼八骏,这样的人全天下屈指可数。而中原武林里的那几位,近日应无人远赴塞外,更不会在这个荒僻的雪原里和魔宫杀手展开殊死搏杀——那么,又是谁有这样的力量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