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的一句话已然是嘶喊,他面色苍白地冲过来,仿佛想一把扼住老人的咽喉。南宫老阁主一惊,闪电般点足后掠,同时将茶盏往前一掷,划出一道曲线,正中撞到了对方的曲池穴。
霜红压低声音,只细声道:“谷主还说,如果她不能回来,这酒还是先埋着吧。独饮容易伤身。等你有了对饮之人,再来——”
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。
是……是小夜姐姐?他狂喜地转过头来。是她?是她来了吗?!。
“该死的!该死的!他一拳将药枕击得粉碎,眼眸转成了琉璃色——这个女人,其实和教王是一模一样的!他们都妄图改变他的记忆,从而让他俯首帖耳地听命!!”
他反而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她:“我为什么要笑?”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!
然而,不等他把话说完,柳非非扑哧一声笑了,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嘴。
那么多的鲜血和尸体堆叠在一起,浸泡了他的前半生。
他却没有回头,只是微微笑了笑:“没事,薛谷主不必费神。”。
她脱口惊呼,然而声音未出,身体忽然便腾空而起。。
““可你的孩子呢?”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,“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?他刚死了你知道吗?”!
“……”霍展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。。
旋你在天上的灵魂,会保佑我们吧?。
““失败者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。”瞳冷笑着回过身,凝视霍展白,“霍七,我知道你尚有余力一战,起码可以杀伤我手下过半人马。但,同时,你也得把命留在昆仑。”!
“秋水。”他喃喃叹息。她温柔地对着他笑。!
“不,妙风已经死了,”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,“我叫雅弥。”
“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――”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,殊无半点喜悦,“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,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?我可不行。”!
他忽然抬起手,做了一个举臂当头拍向自己天灵盖的手势!。
““好,我带你出去。但是,你要臣服于我,成为我的瞳,凌驾于武林之上,替我俯视这大千世界、芸芸众生。你答应吗——还是,愿意被歧视、被幽禁、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?”。
“可怜。不想死吗?”教王看着倒地的瞳,拈须微笑,“求我开恩吧。”。
“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。”雅弥静静道,“那个人的身边。”!
霍展白手指一紧,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,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,终于低声开口:“她……走得很安宁?”。
“星圣女娑罗在狂奔,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甘。。
她排开众人走过来,示意他松开那个可怜的差吏:“那我看看。”。
“长明灯下,她朝下的脸扬起,躺入他的臂弯,苍白憔悴得可怕。!
“你会后悔的。”他说,“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。
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,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:那里,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!十几年后,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,风肆无忌惮地穿入,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。
“鼎剑阁八剑,八年后重新聚首,直捣魔宫最深处!。
“薛谷主不睡了吗?”他有些诧异。……
“她逃了!”夏浅羽忽然回头大呼——视线外,星圣女娑罗正踉跄地飞奔而去,消失在玉楼金阙之间。
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
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还有毒素发作吧?很奇怪是不是?你一直是号称百毒不侵的,怎么会着了道儿呢?”。
“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。
“他松了一口气,笑:“我怎么会不来呢?我以身抵债了嘛。”。
妙风神色淡定,并不以她这样尖刻的嘲讽为意:“教王向来孤僻,很难相信别人——如若不是我身负冰蚕之毒,需要他每月给予解药,又怎能容我在身侧侍奉?教中狼虎环伺,我想留在他身侧,所以……”!
“于是,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,你一觞,我一盏,没有语言,没有计较,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,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,一分分地饮尽。……”
““妙风……”教王喘息着,眼神灰暗,喃喃道,“你,怎么还不回来!”。
“……”那个人居然还开着一线眼睛,看到来人,微弱地翕动着嘴唇。。
瞳猛地抬头,血色的眸子里,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。!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