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着她，眼里有哀伤和歉意。

    “秋水。”他喃喃叹息。她温柔地对着他笑。

    临安刚下了一场雪，断桥上尚积着一些，两人来不及欣赏，便策马一阵风似的踏雪冲过了长堤，在城东郊外的九曜山山脚翻身落马。。

    “还算知道痛！”看着他蹙眉，薛紫夜更加没好气。。

    “他想凝聚起念力使用瞳术，然而毕竟尚未痊愈，刚刚将精神力聚在一点，顶心的百汇穴上就开始裂开一样地痛——他甚至还来不及深入去想，眼前便是一黑。！”

    手帕上墨迹班驳，是无可辩驳的答案。。

    他叫了一声，却不见她回应，心下更慌，连忙过去将她扶起。！

    他没有再去看——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，便会动摇。

    霍展白有些受宠若惊：“那……为什么又肯救我？”

    而且，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。无论多凶狠的病人，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。。

    是，她说过，独饮伤身。原来，这坛醇酒，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。

    “这、这是怎么回事！”他终于忍不住惊骇出声，跳了起来。！

    这个声音……是紧随自己而来的妙空使？！。

    旋冰层在一瞬间裂开，利剑直切冰下那个人的脸。。

    “就算她肯相信，可事到如今，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了。她费了那么多年心血才夺来的一切，又怎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落空？所以，宁可还是不信吧……这样，对彼此，都好。！

    不！作为前任药师谷主，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唯一的解毒方法。！

    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

    “肺在燃烧，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灼烤般刺痛，眼前的一切更加模糊起来，一片片旋转的雪花仿佛都成了活物，展开翅膀在空中飞舞，其间浮动着数不清的幻象。！

    行医十年来，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了“不敢动手”的情况！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望着她梳妆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。

    “在薛谷主抵达大光明宫之前，我要随时随地确认你的安全。”他将枕头送回来，微微躬身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还是，愿意被歧视，被幽禁，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？”！

    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：“什么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呵……是的，我想起来了。”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，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。。

    曾经有一次，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，绝望之下狂性大发，在谷里疯狂追杀人，一时无人能阻止。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，脸上笑容未敛，只一抬手，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！。

    “秋水……秋水，难道我们命中注定了，谁也不可能放过谁吗？！

    霍展白释然，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。。

    在她将他推离之前，妙风最后提了一口气，翻身抱着她稳稳落到了天门之前。。

    “风雪越来越大，几乎要把拄剑勉强站立的他吹倒。搏杀结束后，满身的伤顿时痛得他天旋地转。再不走的话……一定会死在这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原冷杉林里吧？。

    然而下一刻，她却沉默下来，俯身轻轻抚摩着他风霜侵蚀的脸颊，凝视着他疲倦不堪的眼睛，叹息：“不过……白，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。”……

    剑插入雪地，然而仿佛有火焰在剑上燃烧，周围的积雪不断融化，迅速扩了开去，居然已经将周围三丈内的积雪全部融化！

    谁都没有想到，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，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。

    那样寂寞的山谷……时光都仿佛停止了啊。。

    每一个月，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，白衣长剑，隔着屏风长身而坐，倾身向前，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，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，同样客气地回答着，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将桌上的药枕推了过去：“先诊脉。”。

    “然而抬起头，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——。

    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，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。缓缓俯下身，竖起手掌，虚切在冰上。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，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。！

    “然而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。夹杂着雪的土，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——她咬着牙，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。这把土再撒下去，就永远看不到了……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，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。。

    立春后的风尚自冷冽，他转了一圈，不见寺院里有人烟迹象，正在迟疑，忽然听得雪鹞从院后飞回，发出一声叫。他循着声音望过去，忽然便是一震！。

    里面有一条细细的蛇探出头来，吞吐着红色的信子。！

    黑暗而冰冷的牢狱，只有微弱的水滴落下的声音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