脑后金针,隐隐作痛。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,宁静地望着他……明介。明介。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,远远近近,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。火。血。奔逃。灭顶而来的黑暗……
“是吗?那你可喝不过她,”廖青染将风帽掠向耳后,对他眨了眨眼睛,“喝酒,猜拳,都是我教给她的,她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了——知道吗?当年的风行,就是这样把他自己输给我的。”
那一眼之后,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。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,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。。
“啊?”正骂得起劲的他忽然愣了一下,“什么?”。
““他是明介……是我弟弟。”薛紫夜低下头去,肩膀微微颤抖,“他心里,其实还是相信的啊!”!”
忽然间他心如死灰。。
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,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?!
“……”教王默默吸了一口气,没有立刻回答,探询的目光落在妙风身上。
“是,瞳公子。”她听到有人回答,声音带着轻笑,“这个女人把那些人都引过来了。”
在他抬头的瞬间,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。
原来……自己的身体,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?。
“强烈的痛苦急速地撕裂开来,几乎要把人的心化成齑粉。他伸出手,却发现气脉已然无法运行自如。眼看着薛紫夜脸色越来越苍白,呼吸越来越微弱,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,心如刀割。!
“雪怀……”终于,怀里的人吐出了一声喃喃的叹息,缩紧了身子,“好冷。”。
旋在黑暗里坐下,和黑暗融为一体。。
““住手!”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,“求求你!”!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!
“咔啦”一声,水下的人浮出了水面。
“他抬起手,从脸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青铜面具,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,对一行人扬眉一笑——那张脸,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,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。!
冰冷的雪,冰冷的风,冰冷的呼吸——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。。
““在嫁入徐家的时候,一直在等你来阻拦我带我走……为什么你来得那么晚?。
霍展白垂头沉默。。
你,从哪里来?!
“小心,沐春风心法!”霍展白看到了妙风剑上隐隐的红光,失声提醒。。
“昆仑白雪皑皑,山顶的大光明宫更是长年笼罩在寒气中。。
难道,这就是传说中的“末世”?。
“随着他的声音,瘫软的看守人竟然重新站了起来,然而眼神和动作都是直直的,动作缓慢,咔嚓咔嚓地走到贴满了封条的门旁,拿出了钥匙,木然地插了进去。!
原来,十二年后命运曾给了他一次寻回她的机会,将他带回到那个温暖的雪谷,重新指给了他归家的路。原本只要他选择“相信”,就能得回遗落已久的幸福。然而,那时候的自己却已然僵冷麻木,再也不会相信别人,被夺权嗜血的欲望诱惑,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推开了那只手,孤身踏上了这一条不归路。。
“不要担心,我立刻送你回药师谷。”妙风看到那种诡异的颜色,心里也隐隐觉得不详,“已经快到乌里雅苏台了——你撑住,马上就可以回药师谷了!”。
“——果然,是这个地方?!。
虽然酒醉中,霍展白却依然一惊:“圣火令?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!……
这哪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、迷倒无数江湖女子的卫五公子?分明是河东狮威吓下的一只绵羊。霍展白在一旁只看得好笑,却不敢开口。
妙风穿行在那碧绿色的垂柳中,沿途无数旅客惊讶地望着这个扶柩东去的白衣男子——不仅因为他有着奇特的长发,更因为有极其美妙的曲声从他手里的短笛中飞出。
那一些惨叫呼喊,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。。
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,将左手放到她手心,立刻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。。
“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““咯咯……看哪,连瞳都受不住呢。”妙水的声音在身侧柔媚地响起,笑意盈盈,“教王,七星海棠真是名不虚传。”。
长长叹了口气,他转身望着窗内,廖青染正在离去前最后一次为沉睡的女子看诊——萦绕的醍醐香中,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此刻出现了难得的片刻宁静,恢复了平日的清丽脱俗。!
“他侧过脸,慢条斯理地拭去嘴角的血丝,眼眸里闪过微弱的笑意:只不过杀了个车夫,就愤怒到这样吗?如果知道当年杀死雪怀的也正是自己,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?……”
““哟,七公子好大的脾气。”狮吼功果然是有效的,正主儿立刻被震了出来。薛紫夜五天来第一次出现,推开房门施施然进来,手里托着一套银针:“想挨针了?”。
“让不让?”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,“不要逼我!”。
“睁开眼睛。”耳边听到轻柔的吩咐,他在黑暗中张开了眼睛。!
在他不顾一切地想挽回她生命的时候,她为什么要自行了断?为什么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