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开窗的时候,她看到了杨柳林中横笛的白衣人。妙风坐在一棵杨柳的横枝上,靠着树,正微微仰头,合起眼睛吹着一支短短的笛子,旖旎深幽的曲子从他指尖飞出来,与白衣蓝发一起在风里轻轻舞动。
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
雪是不知何时开始下的。。
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,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“妙风”,教王的护身符——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朋友,甚至没有了祖国,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。。
“廖青染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使女,拆开了那封信,喃喃:“不会是那个傻丫头八年后还不死心,非要我帮她复活冰下那个人吧?我一早就跟她说了那不可能——啊?这……”!”
一个苍老的妇人拿着云帚,在阶下打扫,忽地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。
沉吟之间,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:“大家小心!”!
纤细苍白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出,指向飘满了雪的天空,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开合,发出欢喜的叹息:“光。”
“了不起啊,这个女人,拼上了一条命,居然真的让她成功了。”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那一剑从左手手腕上掠过,切出长长的伤口。。
“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,眼神悲哀而平静。!
妙空的身影,也在门口一掠而过。。
旋是做梦吗?大雪里,结冰的湖面上静默地伫立着一个人。披着长衣,侧着身低头望着湖水。远远望去,那样熟悉的轮廓,就仿佛是冰下那个沉睡多年的人忽然间真的醒来了,在下着雪的夜里,悄悄地回到了人世。。
“妙风拥着薛紫夜,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。!
他也不等药涂完便站起了身:“薛谷主,我说过了,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!
“薛谷主!”他有些惊慌地抓住她的肩,摇晃着,“醒醒!”
““请妈妈帮忙推了就是。”柳非非掩口笑。!
绿儿只看得目瞪口呆,继而欣喜若狂——不错!这种心法,只怕的确和小姐病情对症!。
“薛紫夜望着这个人走过来,陡然就是一阵恍惚。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。果然……这双眼睛……带着微微的蓝和纯粹的黑,分明是——。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。
——她知道,那是七星海棠的毒,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。!
瞳?那一瞬间薛紫夜触电一样抬头,望向极西的昆仑方向。。
““啊……”不知为何,她脱口低低叫了一声,感觉到一种压迫力袭来。。
妙风眉梢不易觉察地一挑,似乎在揣测这个女子忽然发问的原因,然而嘴角却依然只带着笑意:“这个……在下并不清楚。因为自从我认识瞳开始,他便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记忆。”。
“多少年了?自从进入修罗场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,已经过去了多少年?最初杀人时的那种不忍和罪恶感早已荡然无存,他甚至可以微笑着捏碎对方的心脏。!
“先别动,”薛紫夜身子往前一倾,离开了背心那只手,俯身将带来的药囊拉了出来,“我给你找药。”。
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,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,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,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:“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,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。”。
“那里,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。
“你靠着我休息。”他继续不停赶路,然而身体中内息不停流转,融解去她体内积累的寒意,“这样就好了,不要担心——等到了下一个城镇,我们停下来休息。”……
他也不等药涂完便站起了身:“薛谷主,我说过了,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
她微微叹了口气,抬起一只手想为他扯上落下的风帽,眼角忽然瞥见地上微微一动,仿佛雪下有什么东西在涌起——
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。
“是。”霜红答应了一声,有些担心地退了出去。。
““刷!”声音未落,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,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。。
““瞳!”刹那间,两人同时惊呼。。
“这个,恕难从命。”薛紫夜冷冷的声音自轿帘后传出。!
“…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瞳术?……”
“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反复想到她。在这个归去临安终结所有的前夜,卸去了心头的重担,八年来的一点一滴就历历浮现出来……那一夜雪中的明月,落下的梅花,怀里沉睡的人,都仿佛近在眼前。。
他笑了,缓缓躬身:“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,为教王治伤。”。
如今,难道是——!
他隔着厚厚的冰,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,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色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