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时分,驿站里的差吏正在安排旅客就餐,却听到窗外一声响,扑棱棱地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鸟。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落。那只白鸟从窗口穿入,盘旋了一下便落到了一名旅客的肩头,抖抖羽毛,松开满身的雪,发出长短不一的凄厉叫声。
老人的声音非常奇怪,听似祥和宁静,但气息里却带了三分急促。医家望闻问切功夫极深,薛紫夜一听便明白这个玉座上的王者此刻已然是怎样的虚弱——然而即便如此,这个人身上却依旧带着极大的压迫力,只是一眼看过来,便让她在一瞬间站住了脚步!
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,那么,那个女医者……如今又如何了?。
那么快就好了?妙风有些惊讶,却看到薛紫夜陡然竖起手掌,平平在教王的背心一拍!。
“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……绝对不!!”
那是……那是教王的声音!。
这个女人作为“药鼎”和教王双修合欢之术多年,如今仿佛由内而外都透出柔糜的甜香来。然而这种魅惑的气息里,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揣测的神秘,令人心惊。他们两个各自身居五明子之列,但平日却没有什么交情,奇怪的是,自己每一次看到她,总是有隐隐的不自在感觉,不知由何而起。!
他怔住,手僵在了她的后颈上,身边的沥血剑已然拔出半尺。
她侧头望向霍展白:“你是从药师谷来的吗?紫夜她如今身体可好?”
她的头毫无反应地随着他的推动摇晃,手里,还紧紧握着一卷《灵枢》。。
“真是大好天气啊!”。
“霍展白沉默,许久许久,开口: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!
就这样生生纠缠一世。。
旋——留着妙风这样的高手绝对是个隐患,今日不杀更待何时?。
“住手!住手!他几乎想发疯一样喊出来,但太剧烈的惊骇让他一时失声。!
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,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。!
“人生,如果能跳过痛苦的那一段,其实应该是好事呢……”
“妙风站桥上,面无表情地望着桥下万丈冰川,默然。!
“嗯。”妙风微笑,“在遇到教王之前,我不被任何人需要。”。
“她们都是从周围村寨里被小姐带回的孤儿,或是得了治不好的病,或是因为贫寒被遗弃——从她们来到这里起,冰下封存的人就已经存在。宁嬷嬷说:那是十二年前,和小姐一起顺着冰河漂到药师谷里的人。。
丧子之痛渐渐平复,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,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。。
霍展白手指一紧,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,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,终于低声开口:“她……走得很安宁?”!
“知道。”黑夜里,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,“各取所需,早点完事!”。
“她俯身温柔地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告别的吻,便头也不回地离开。。
妙风微微一惊,顿住了脚步,旋即回手,将她从雪地上抱起。。
““你不要怪紫夜,她已然呕心沥血,”廖青染回头望着他,拿起了那支紫玉簪,叹息,“你知道吗?这本是我给她的唯一信物——我本以为她会凭着这个,让我帮忙复苏那具冰下的尸体的……她一直太执著于过去的事。”!
是幻觉?。
风雪的呼啸声里,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浮动于雪中,凄凉而神秘,渐渐如水般散开,化入冷寂如死的夜色。一直沉湎于思绪中的妙风霍然惊起,披衣来到窗前凝望——然而,空旷的大光明宫上空,漆黑的夜里,只有白雪不停落下。。
“她抬头看了妙风一眼,忽然笑了一笑,轻声:“好了。”。
薛紫夜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庄严森然的大殿走去,眼神也逐渐变得凝定而从容。……
廖青染笑了起来:“当然,只一次——我可不想让她有‘反正治不好也有师傅在’的偷懒借口。”她拿起那支簪子,苦笑:“不过那个丫头向来聪明好强,八年来一直没动用这个信物,我还以为她的医术如今已然天下无双,再无难题——不料,还是要动用这支簪了?”
“哈。”薛紫夜忍不住笑了一下——这样的明介,还真像十二年前的少年呢。然而笑声未落,她毫不迟疑地抬手,一支银针闪电般激射而出,准确地扎入了肋下的穴道!
薛紫夜蹙眉:“我不明白。”。
如果说,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“时间静止”,那么,就是在那一刻。。
“你们曾经那么要好,也对我那么好。。
“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。
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,沉默了片刻,忽然将脸埋入掌中。!
“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,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。……”
“黑暗里,同样的厉呼在脑海中回响,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,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——放我出去!放我出去!。
“我只说过你尽管动手——可没说过我不会杀你。”无声无息掠到背后将盟友一剑刺穿,瞳把穿过心脏的利剑缓缓拔出,面无表情。。
“女医者,你真奇怪,”妙水笑了起来,将沥血剑指向被封住穴道的妙风,饶有兴趣地发问,“何苦在意这个人的死活?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摩迦一族的灭族凶手——为什么到了现在,还要救他呢?”!
他不能确信那一刻瞳是不是真的醉了,因为在将那个珍贵的信物推到面前时,那双脆弱的眼里又浮起了坚定冷酷的神色:那是深深的紫,危险而深不见底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