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里浮起来了,凝视着他,带着令人恼怒的关切和温柔。
他们喝得非常尽性,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。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,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,关于武林,关于天下,关于武学见地――
雪怀……雪怀,你知道吗?今天,我遇到了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。。
她俯下身,看清楚了他的样子:原来也是和明介差不多的年纪,有一头奇异的蓝色长发,面貌文雅清秀,眼神明亮。但不同的是,也许因为修习那种和煦心法的缘故,他没有明介那种孤独尖锐,反而从内而外地透出暖意来,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妖邪意味。。
“她微笑着望着他:“霍七公子,不知你心底的执念,何时能勘破?”!”
他无力地低下了头,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,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。
电光火石的瞬间,妙风反掌一按马头,箭一样掠出,一剑便往雪里刺了下去!!
有蓝色的长发垂落在她脸上。
他也不等药涂完便站起了身:“薛谷主,我说过了,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
她微微叹了口气,抬起一只手想为他扯上落下的风帽,眼角忽然瞥见地上微微一动,仿佛雪下有什么东西在涌起——。
一直沉默的妙风忽然一震,瞬地抬起了头,不敢相信地望向薛紫夜——什么?她、她知道?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凶手?!。
““啊?”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,睁开眼,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,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,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,护着她前行。!
“不!不用了。”他依然只是摇头,然而语气却渐渐松了下去,只透出一种疲惫。。
旋然而在他微微一迟疑间,薛紫夜便已经沿着台阶奔了上去,直冲那座嵯峨的大光明圣殿。一路上无数教徒试图阻拦,却在看到她手里的圣火令后如潮水一样地退去。。
“那么,在刺杀之后,她又去了哪里?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,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?!
没留意到他迅速温暖起来的表情,南宫老阁主只是低头揭开茶盏,啜了一口,道:“听人说薛谷主近日去世了,如今当家的又是前任的廖谷主了——也不知道那么些年她都在哪里藏着,徒儿一死,忽然间又回来了,据说还带回一个新收的徒……”!
“不好!快抓住她!”廖青染一个箭步冲入,看到对方的脸色和手指,惊呼,“她服毒了!快抓住她!”
“群山在缓缓后退,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。!
“没有用了……”过了许久许久,瞳逐渐控制住了情绪,轻轻推开了她的双手,低声说出一句话,“没有用了——我中的,是七星海棠的毒。”。
“立春后的风尚自冷冽,他转了一圈,不见寺院里有人烟迹象,正在迟疑,忽然听得雪鹞从院后飞回,发出一声叫。他循着声音望过去,忽然便是一震!。
妙风下意识地抬头,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,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,荒凉如死。。
——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,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?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?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,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。!
他想呼号,想哭喊,脸上却露不出任何表情。。
“他低声冷笑,手腕一震,沥血剑从剑柄到剑尖一阵颤动,剑上的血化为细细一线横里甩出。雪亮的剑锋重新露了出来,在冰上奕奕生辉。。
那一条路,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,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。
“然而……为什么在这一刻,心里会有深刻而隐秘的痛?他……是在后悔吗?!
不过,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
“为什么?”他在痛哭中不停喃喃自语,抬起了手,仿佛想去确定眼前一幕的真实,双手却颤抖得不受控制,“为什么?”。
“老五那个家伙,真是有福气啊。。
瞳?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,默然握紧了灯,转过身去。……
霍展白垂头沉默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
雪不停地下。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,慢慢变大、变大……掉落到她的睫毛上,冰冷而俏皮。。
就这样生生纠缠一世。。
“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。
“她的气息丝丝缕缕吹到了流血的肌肤上,昏迷的人渐渐醒转。。
痴痴地听着曲子,那个瞬间,廖青染觉得自己是真正地开始老了。!
““薛谷主!”他霍然一震,手掌一按地面,还没睁开眼睛整个人便掠了出去,一把将薛紫夜带离原地,落到了大殿的死角,反手将她护住。然而薛紫夜却直直盯着妙水身后,发出了恐惧的惊呼:“小心!小心啊——”……”
“瞳猛地抬头,血色的眸子里,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。。
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。
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!
然而,她却终究还是死在了他面前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