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呵,”灯火下,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,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
锦衣青年也是被他吓了一跳,急切间抓起银烛台挡在面前,长长吐了口气:“我听虫娘说你昨夜到了扬州,投宿在这里,今天就一早过来看看——老七你发什么疯啊!”
霍展白目瞪口呆。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,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,腰畔空空,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——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,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,昔日倾倒江湖的“玉树名剑”卫风行,会变成这副模样!。
“咔嚓。”忽然间,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。。
“重伤垂死中挣扎着奔上南天门,终于被教王收为麾下。!”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。
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嘀咕着,一把将那只踩着他额头的鸟给撸了下去,翻了一个身,继续沉入美梦。最近睡得可真是好啊,昔日挥之不去的往日种种,总算不像梦魇般地缠着他了。!
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:狂奔无路,天地无情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,一分分地死去,恨不能以身相代。
“哦?”霍展白有些失神,喃喃着,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?”
他走下十二玉阙,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,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——向来,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:明力负责日常起居,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,片刻不离身侧。。
外面还在下着雪。。
““辛苦了,”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,无不抱歉,“廖……”!
“打开得早了或者晚了,可就不灵了哦!”她笑得诡异,让他背后发冷,忙不迭地点头:“是是!一定到了扬州就打开!”。
旋“可是……”绿儿实在是不放心小姐一个人留在这条毒蛇旁边。。
“在那短暂的一段路上,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已全部燃烧殆尽。!
妙风站着没有动,却也没有挣开她的手。!
薛紫夜一怔:“命你前来?”
“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,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!
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。
“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。
“你为此枉担了多少年虚名,难道不盼早日修成正果?平日那般洒脱,怎么今日事到临头却扭捏起来?”旁边南宫老阁主不知底细,还在自以为好心的絮絮劝说。他有些诧异对方的冷淡,表情霍然转为严厉,“莫非……你是嫌弃她了——你觉得她嫁过人生过孩子,现在又得了这种病,配不上你这个中原武林盟主了,是不是?”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青铜面具从脸上铮然落下,露出痛苦而扭曲的脸,徐重华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胸口露出的剑尖,喃喃着,“瞳,我们说好了……说好了……”!
妙水一惊,堪堪回头,金杖便夹着雷霆之势敲向了她的天灵盖!。
“多年来,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,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。。
忽然间,仿佛体内一阵暖流畅通无阻地席卷而来——那股暖流从后心灵台穴冲入,流转全身,然后通过掌心重新注入了妙风的体内,循环往复,两人仿佛成了一个整体。。
““人呢?人呢?”他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,震得尘土簌簌下落,“薛紫夜,你再不出来,我要把这里拆了!”!
妙风微笑:“教王于我,恩同再造。”。
他们曾经远隔天涯十几年,彼此擦肩亦不相识;而多年后,九死一生,再相逢,却又立刻面临着生离死别。。
“他看着她,眼里有哀伤和歉意。。
“……葛生蒙棘,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?独旦!……
“明介,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吗?”薛紫夜低语,“你知道我是谁了吗?”
“药师谷的梅花,应该快凋谢了吧。”蓦然,他开口喃喃,“雪鹞怎么还不回来呢?我本想在梅花凋谢之前,再赶回药师谷去和她喝酒的——可惜现在是做不到了。”
“那么,”她纳闷地看着他,“你为什么不笑了?”。
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。
“原来,真的是命中注定——。
“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,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。。
“听话。一觉睡醒,什么事都不会有了,”薛紫夜封住了他的昏睡穴,喃喃说着,将一粒解药喂入了他嘴里,“什么事都不会有了……”!
“顿了一顿,女子重新娇滴滴地笑了起来,用媚到入骨的语气轻声附耳低语:……”
“室内弥漫着醍醐香的味道,霍展白坐在窗下,双手满是血痕,脸上透出无法掩饰的疲惫。。
“抱歉,我还有急事。”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。。
“这个,恕难从命。”薛紫夜冷冷的声音自轿帘后传出。!
然而,她错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