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那件压在他心上多年的重担,也总算是卸下了。沫儿那个孩子,以后可以和平常孩子一样地奔跑玩耍了吧?而秋水,也不会总是郁郁寡欢了。已经很久很久,没有看过这个昔日活泼明艳的小师妹露出笑颜了啊……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
“披了袍子再给我出来,”他扶着木桶发呆,直到一条布巾被扔到脸上,薛紫夜冷冷道,“这里可都是女的。”。
——那一瞬间,霍展白才知道自己一时的大意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!。
“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!”
然而,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,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。。
如今,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,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,翻看书卷,侃侃而谈,平静而自持——然而越是如此,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。!
“你真是个好男人。”包好了手上的伤,前代药师谷主忍不住喃喃叹息。
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,如赖床的孩子一样,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。
三个月后,鼎剑阁正式派出六剑作为使者,前来迎接霍展白前往秣陵鼎剑阁。。
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,轻声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。
“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!
不过,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
旋“好!”同伴们齐声响应。。
“所以,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。!
“属下只是怕薛谷主身侧,还有暴雨梨花针这样的东西。”妙风也不隐晦,漠然地回答,仿佛完全忘了昨天夜里他曾在她面前那样失态,“在谷主走到教王病榻之前,属下必须保证一切。”!
他静静地躺着,心里充满了长久未曾有过的宁静。
“坐在最黑的角落,眼前却浮现出那颗美丽的头颅瞬间被长刀斩落的情形——那一刹那,他居然下意识握紧了剑,手指颤抖,仿佛感觉到某种恐惧。!
血封?瞳一震:这种手法是用来封住真气流转的,难道自己……。
“黑暗的房间里,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,只有死一般的寂寞。。
她沉默地想着,听到背后有响动。。
他说得很慢,说一句,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,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。!
“谷主,你没事吧?”一切兔起鹘落,发生在刹那之间,绿儿才刚反应过来。。
“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,妙空唇角带着冷笑。。
徐重华有些愕然——剑气!虽然手中无剑,可霍展白每一出手,就有无形的剑气破空而来,将他的佩剑白虹隔开!这个人的剑术,在八年后居然精进到了这样的化境?。
“她有些困扰地抬起头来,望着南方的天空,仿佛想从中看到答案。!
沐春风?他已然能重新使用沐春风之术!。
他咬紧牙点了点头,也不等她领路,就径自走了开去。。
“她尽情地发泄着多年来的愤怒,完全没有看到玉阶下的妙风脸色已然是怎样的苍白。。
然而,在他嘶声在榻上滚来滚去时,她的眼神是关切而焦急的;……
妙水在高高的玉座上俯视着底下,睥睨而又得意,忽地怔了一下——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,含着说不出的复杂感情,深不见底。
这种欲雪的天气,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,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,猜拳行令的,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。
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,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,似要烧穿他的心肺。。
妙水施施然点头:“大光明宫做这种事,向来不算少。”。
“毕竟是受了那样重的伤,此刻内心一松懈,便觉得再也支持不住。他躺在病榻上,感觉四肢百骸都痛得发抖,却撑着做出一个惫懒的笑:“哎,我还知道,你那样挑剔病人长相,一定是因为你的情郎也长得……啊!”。
“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
雅弥沉默许久,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!
“他绝对不能让妙风带着女医者回到大光明宫来拯救那个魔鬼。凡是要想维护那个魔鬼的人,都是必须除掉的——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,绝不手软!可是……为什么,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提醒——那,将是一个错得可怕的决定。……”
“他终于知道,那只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原来从未松开过——是前缘注定。注定了他的空等奔波,注定了她的流离怨恨。。
剑插入冰层,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,忽然间无力地垂落。。
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!
一直到成为森然的白骨架子,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