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样漆黑的雪狱里，隐约有无数的人影，影影绰绰附身于其间，形如鬼魅。

    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？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？

    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，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。。

    天亮的时候，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，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。

    ““病人只得一个。”妙风微笑躬身，脸上似是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，“但在下生怕谷主不肯答应救治，或是被别人得了，妨碍到谷主替在下看诊，所以干脆多收了几枚——反正也是顺手。”！”

    廖青染叹息：“不必自责……你已尽力。”。

    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，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，绝不可再留，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，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，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……最后，也最隐秘的原因，是因为——！

    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，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，可曾恨我？如果不是我，她不会冒险出谷：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，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

    瞳握着沥血剑，感觉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，好像有什么由内而外地让他的心躁动不安——怎么回事……怎么回事？难道方才那个女人说的话，影响到自己了？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她拉下脸来，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。。

    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，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，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，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，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只听得好笑：“见鬼，瞳，听你说这样的话，实在是太有趣了。”！

    她伸出手，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，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。。

    旋“咕？”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，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，叼了过去。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妙水沉默着，转身。！

    瞳……她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，想起了他那双诡异的眼睛。！

    走过了那座白玉长桥，绝顶上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进入眼帘。他一步一步走去，紧握着手中的沥血剑，开始一分分隐藏起心里的杀气。

    “话音未落，霍展白已然闪电般地掠过，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，颤声呼：“秋水！”！

    屏风后，秋水音刚吃了药，还在沉沉睡眠——廖谷主的方子很是有效，如今她的病已然减轻很多，虽然神志还是不清楚，有些痴痴呆呆，但已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哭大闹，把每一个接近的人都当做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。。

    ““闭嘴！”愤怒的火终于从心底完全燃透，直冒出来。霍展白再也不多言语，飞身扑过去：“徐重华，你无药可治！”。

    他和她，谁都不能放过谁。。

    “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，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。”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——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，“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，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。其实……”！

    沉默许久，妙风忽地单膝跪倒：“求教王宽恕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好了。”她抬起头，看着他，“现在没事了，明介。”。

    妙风没有说话，仿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，脸色苍白，没有一丝笑容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勉强动了动，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。！

    你总是来晚……我们错过了一生啊……在半癫狂的状态下，她那样绝望而哀怨地看着他，说出从未说出口的话。那样的话，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理智。。

    他咬紧了牙，止住了咽喉里的声音。。

    “她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，一里，两里……风雪几度将她推倒，妙风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在慢慢消失，她只觉得胸中重新凝结起了冰块，无法呼吸，踉跄着跌倒在深雪里。。

    门外有浩大的风雪，从极远的北方吹来，掠过江南这座水云疏柳的城市。……

    “不，妙风已经死了，”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，“我叫雅弥。”

    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，便不再多耽搁，重新掠出车外，长鞭一震，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——已然出来二十天，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？

    妙风恭声：“还请薛谷主出手相救。”。

    风雪如刀，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，忽然间眼前一黑。。

    “那个少年如遭雷击，忽然顿住了，站在冰上，肩膀渐渐颤抖，仿佛绝望般地厉声大呼：“小夜！雪怀！等等我！等等我啊……”。

    “纵虎归山……他清楚自己做了一件本不该做的事，错过了一举将中原武林有生力量全部击溃的良机。。

    ——难道，二十年前那一幕又要重演了吗？！

    ““动不了了吧？”看着玉座上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形，瞳露出嘲讽，“除了瞳术，身体内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赤，去吧。”他弹了弹那条蛇的脑袋。。

    是，她说过，独饮伤身。原来，这坛醇酒，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。

    妙风走过去，低首在玉阶前单膝跪下：“参见教王。”！

    八年来，一直是她陪在浴血搏杀的自己身边，在每一条血路的尽头等待他，拯救他；那么这最后的一夜，就让他来陪伴她吧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