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是立春，江南寒意依旧，然而比起塞外的严酷却已然好了不知多少。

    ——第一次，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。

    “不杀掉，难免会把来大光明宫的路线泄露出去。”妙风放下她，淡然开口，眼里没有丝毫喜怒，更无愧疚，“而且，我只答应了付给他钱，并没有答应不杀——”。

    然而卫风行在八年前却忽然改了心性，凭空从江湖上消失，谢绝了那些狐朋狗友，据说是娶妻生子做了好好先生。夏浅羽形单影只，不免有被抛弃的气恼，一直恨恨。。

    ““摩迦村寨？瞳的故乡吗？”教王沉吟着，慢慢回忆那一场血案，冷笑起来，“果然……又是一条漏网之鱼。斩草不除根啊……”！”

    妙风看着她提剑走来，眼里却没有恐惧，唇边反而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笑容。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玉座上的女子：看着她说话的样子，看着她笑的样子，看着她握剑的样子……眼神恍惚而遥远，不知道看到了哪个地方。。

    “明介，我不会让你死。”薛紫夜深深吸了口气，微笑了起来，眼神明亮而坚定，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，“我不会让你像雪怀、像全村人一样，在我面前眼睁睁地死去。”！

    霍展白垂头沉默。

    “瞳。”他想也不想地回答，话音刚落身体却动了动，忽然间起了痛苦的抽搐，“不，我不叫瞳！我、我叫……不，我想不起来……”

    霍展白眼神陡然亮了一下，脸色却不变，微笑：“为什么呢？”。

    “错了。要杀你的，是我。”忽然间，有一个声音在大殿里森然响起。。

    “那些马贼齐齐一惊，勒马后退了一步，然后发出了轰然的笑声：那是楼兰女子随身携带的小刀，长不过一尺，繁复华丽，只不过作为日常装饰之用，毫无攻击力。！

    他喝得太急，呛住了喉咙，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，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，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，不停地咳嗽着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，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，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。

    旋他说你一定很好看。。

    “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，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！

    瞳却是不自禁地一震，眼里妖诡般的光亮微微一敛。杀气减弱：药师谷……药师谷。这三个字和某个人紧密相连，只是一念及，便在一瞬间击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！

    “夏浅羽他们的伤，何时能恢复？”沉默中，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“她……她……”霍展白僵在那里，喃喃开口，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。！

    怎么可以！。

    “眼角余光里，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，快如闪电转瞬不见。。

    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，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，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。

    “但凭谷主吩咐。”妙风躬身，足尖一点随即消失。！

    “他、他拿着十面回天令！”绿儿比画着双手，眼里也满是震惊，“十面！”。

    “教王……明日，便是你的死期！。

    “也是！”妙火眼里腾地冒起了火光，捶了一拳，“目下教王走火入魔，妙风那厮又被派了出去，只有明力一人在宫。千载难逢的机会啊！”。

    “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。！

    种种恩怨深种入骨，纠缠难解，如抽刀断水，根本无法轻易了结。。

    ——原本在和霍展白激斗时留下的破口，居然都已经被细心地重新缝补好了。是她？。

    “双手，居然已经可以动了？。

    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，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，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，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，掉转手里伞的角度，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……

    手帕上墨迹班驳，是无可辩驳的答案。

    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，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

    然而，随她猝然地离去，这一切终归都结束了……。

    这个来历不明的波斯女人，一直以来不过是教王修炼用的药鼎，华而不实的花瓶，为何竟突然就如此深获信任——然而，他随即便又释怀：这次连番的大乱里，自己远行在外，明力战死，而眼前这个妙水却在临危之时助了教王一臂之力，也难怪教王另眼相看。。

    “她轻轻移动手指，妙风没有出声，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。。

    “因为他在恢复了常人的一切感情时，所有的一切却都已专首成空。。

    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，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，摔落雪地。！

    “——雪域绝顶上，居然还藏着如此庞大的世界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重新把手放到了药枕上，声音带着可怕的压迫力：“那么，有劳薛谷主了。”。

    她看着他转过头，忽然间淡淡开口：“真愚蠢啊，那个女人，其实也从来没有真的属于你，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——你如果不死了这条心，就永远不能好好地生活。”。

    廖青染看着他，眼里满含叹息，却终于无言，只是引着南宫老阁主往夏之馆去了。！

    “有其主人必有其鸟嘛。”霍展白趁机自夸一句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