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，略略尴尬。

    那些既敬且畏的私语，充斥于他活着的每一日里。

    “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，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。”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——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，“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，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。其实……”。

    卫风行震了一震，立刻侧身一溜，入了内室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，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！”

    教王慈祥地坐在玉座上，对他说：“瞳，为了你好，我替你将痛苦的那一部分抹去了……你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弃的孩子，那些记忆对你来说毫无意义，不如忘记。”。

    “你们快走，把……把这个带去，”薛紫夜挣扎着扯过药囊，递到她手里，“拿里面赤色的药给他服下……立刻请医生来，他的内脏，可能、可能全部……”！

    “你不会想反悔吧？”雅弥蹙眉。

    很多时候，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，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，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

    然而不等他的手移向腰畔剑柄，薛紫夜已然松开了教王的腕脉。。

    ――昨夜那番对话，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
    ““柳非非柳姑娘。”他倦极，只是拿出一个香囊晃了晃。！

    “唉，”薛紫夜一个箭步上前，俯身将他扶住，叹息，“和明介一样，都是不要命的。”。

    旋“妙风使，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？”霍展白微微而笑，似不经意地问。。

    ““唉，也真是太难为你了啊。”看着幼弟恐惧的模样，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，忽然单膝跪下，吻了吻他的额头，温柔地低语，“还是我来帮你一把吧……雅弥，闭上眼睛。不要怕，很快就不痛了。”！

    看来……目下事情的进展速度已然超出了他原先的估计。希望中原鼎剑阁那边的人，动作也要快一些才好——否则，等教王重新稳住了局面，事情可就棘手多了。！

    一声呼哨，半空中飞着的雪鹞一个转折，轻轻落到了他的肩上，转动着黑豆一样的眼珠

    “她……一早就全布置好了？她想做什么？！

    薛紫夜忽然间呆住，脑海里有什么影像瞬间浮出。。

    “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，转头看着霍展白：“你是她最好的朋友，瞳是她的弟弟，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――她若泉下有知，不知多难过。”。

    “小心！”一只手却忽然从旁伸过来，一把拦腰将她抱起，平稳地落到了岸边，另一只手依然拿着伞，挡在她身前，低声道，“回去吧，太冷了，天都要亮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快！”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，对身边的卫风行断喝一声，“救人！”！

    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？”他讷讷问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看了他一眼，终于忍下了怒意：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？”。

    大雪里有白鸟逆风而上，脚上系着的一方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扬。。

    “夺命的银索无声无息飞出，将那些被定住身形的人吊向高高的屋顶。！

    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，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。

    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。

    ““青染对我说，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，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，和他并肩疾驰，低声道，“她一直装作痴呆，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。

    妙水面上虽还在微笑，心下却打了一个突愣：这个女人，还在犹豫什么？……

    “沫儿！沫儿！”前堂的秋夫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，飞奔了过来，“你要去哪里？”她的眼神惊惶如小鹿，紧紧拉住了他的手：“别出去！那些人要害你，你出去了就回不来了！”

    如今，又是一年江南雪。

    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，沉默了片刻，忽然将脸埋入掌中。。

    群山在缓缓后退，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。。

    “夏日漫长，冬夜凄凉。等百年之后，再回来伴你长眠。。

    “瞳捂着头大叫出来，全身颤抖地跪倒在雪地上，再也控制不住地呼号。。

    原来，在极痛之后，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。！

    “每一个月，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，白衣长剑，隔着屏风长身而坐，倾身向前，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，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，同样客气地回答着，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霍展白手指一紧，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，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，终于低声开口：“她……走得很安宁？”。

    连瞳这样的人，脸上都露出惊骇的表情——。

    “等一等！”妙风回过神来，点足在桥上一掠，飞身落到了大殿外，伸手想拦住那个女子，然而却已经晚了一步——薛紫夜一脚跨入了门槛，直奔玉座而去！！

    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人抬起眼睛，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，露出一丝笑意，嘴唇翕动：“啊……你、你终于来了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