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瞬间，她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。

    红色的雪，落在纯黑色的剑上。血的腥味让两日一夜未进食的胃痉挛起来，说起来，对于他这个向来有手不沾血习惯的人来说，这次杀的人实在是……有点太多了。

    他微微舒了口气。不过，总算自己运气不错，因为没来得及赶回反而躲过一劫。。

    妙风的血溅在了她的衣襟上，楼兰女人全身发出了难以控制的战栗，望着那个用血肉之躯挡住教王必杀一击的同僚，眼里有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撼——不错，那是雅弥！那真的是雅弥，她唯一的弟弟！也只有唯一的亲人，才会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做出如此举动，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她的性命。。

    ““想去看看他吗？那么，跟我来。”妙水笑着起身，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，“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。”！”

    瞳哼了一声：“会让他慢慢还的。”。

    “你们当我是去开杂货店吗？”拎起马车里款式各异的大衣和丁零当啷一串手炉，薛紫夜哭笑不得，“连手炉都放了五个！蠢丫头，你们干脆把整个药师谷都装进去得了！”！

    “嗯。”瞳的眼里浮出隐约的紫色，顿了顿，才道，“祁连又发现了一颗龙血珠，教王命我前来夺回。”

    他不能再回到那个白雪皑皑的山谷里，留在了九曜山下的小院里，无论是否心甘情愿——如此的一往情深百折不回，大约又会成为日后江湖中众口相传的美谈吧？

    这不是善蜜……这个狂笑的女人，根本不是记忆中的善蜜王姐！。

    “是吗？”薛紫夜终于回身走了过来，饶有兴趣，“那倒是难得。”。

    “暮色中，废弃的村落里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。！

    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！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，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，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，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。

    旋“呵，”灯火下，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，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明介，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吗？”薛紫夜低语，“你知道我是谁了吗？”！

    霜红压低声音，只细声道：“谷主还说，如果她不能回来，这酒还是先埋着吧。独饮容易伤身。等你有了对饮之人，再来——”！

    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，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，脱口：“秋水！”

    “薛紫夜望了她一眼，不知道这个女子想说什么，目光落到妙水怀里的剑上，猛地一震：这，分明是瞳以前的佩剑沥血！！

    第二日醒来，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
    “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。

    风从车外吹进来，他微微咳嗽，感觉内心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一分分裂开。。

    在黑暗里坐下，和黑暗融为一体。！

    原来，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，也终究抵不过时间。。

    “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。妙风破碎的衣襟里，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——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，牛角琢成，装饰着银色的雕花，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。。

    “是！”属下低低应了一声，便膝行告退。。

    “他应景地耷拉下了眼皮，做了一个苦脸：“能被花魁抛弃，也算我的荣幸。”！

    她沉默地想着，听到背后有响动。。

    ——例如那个霍展白。。

    “那个强留了十多年的梦，在这一刻后，便是要彻底地结束了。从此以后，她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。。

    “若不能杀妙风，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。”……

    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，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。

    妙水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，嘴角紧抿，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挥剑斩落，再无一丝犹豫。是的，她不过是要一个借口而已——事到如今，若要成大事，无论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，都是留不得了！

    “后来……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……可你，为什么来得那么晚？。

    那个坐在黑暗深处的的青年男子满身伤痕，四肢和咽喉都有铁镣磨过的血痕，似是受了不可想象的折磨，苍白而消瘦，然而却抬起了眼睛扬眉一笑。那一笑之下，整个人仿佛焕发出了夺目的光——那种由内而外的光不仅仅通过双瞳发出，甚至连没有盯着他看的人，都感觉室内光芒为之一亮！。

    “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。

    “所有的杀气忽然消散，他只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，缓缓合起眼睛，唇角露出一个苦笑。。

    除了卫风行，廖青染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有这样的耐心和包容力。无论这个疯女人如何折腾，霍展白始终轻言细语，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。！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！已经被摄魂术正面击中，这个被控制的人居然还能抗拒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即便是如此……她还是要救他？。

    他的心，如今归于何处？。

    “有其主人必有其鸟嘛。”霍展白趁机自夸一句。！

    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，颓然坐倒，全身冰冷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