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
室内炉火熊熊,温暖和煦,令人完全感觉不到外面是冰天雪地。薛紫夜正有些蒙欲睡,听得声音,霍然睁开了眼睛——
“瞳,我帮你把修罗场的人集合起来,也把那些人引过来了——”鼎剑阁七剑即将追随而来,在这短短的空当里,妙空重新戴上了青铜面具,唇角露出转瞬即逝的冷酷笑意,轻声道,“接下来,就看你的了。”。
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,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,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。
““你太天真了……教王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。”瞳极力控制着自己,低声道,“跟他谈条件,无异于与虎谋皮。你不要再管我了,赶快找机会离开这里——妙水答应过我,会带你平安离开。”!”
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。
夏浅羽也是吐出一口气:“总算是好了——再不好,我看你都要疯魔了。”!
晨凫忽然大笑起来,在大笑中,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
妙水由一名侍女打着伞,轻盈地来到了长桥中间,对着一行人展颜一笑,宛如百花怒放。
霍展白张口结舌地看着她,嘴角动了动,仿佛想说什么,眼皮终于不可抗拒地沉沉闭合。。
“刷!”话音方落,绿儿已然化为一道白虹而出,怀剑直指雪下。。
““埋在这里吧。”她默然凝望了片刻,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,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,开始挖掘。!
昆仑山顶的寒气侵入,站在门口只是片刻,她身体已然抵受不住。。
旋温热的泉水,一寸一寸浸没冰冷的肌肤。。
“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!
一瞬间,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,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!
薛紫夜反而笑了:“明介,我到了现在,已然什么都不怕了。”
“话音未落,一只手指忽然点在了她的咽喉上。!
“咔!”白色的风在大殿里一掠即回,手刀狠狠斩落在瞳的后背上。。
““呵……是的,我想起来了。”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,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。。
“看着我!”他却腾出一只手来,毫不留情地拨开了她的眼睛,指甲几乎抠入了她的眼球,“看着我!”。
在天山剑派首徒、八剑之一的霍展白接替南宫言其成为鼎剑阁阁主后,中原武林进入了难得的安宁时期――昆仑的大光明宫在内乱后近乎销声匿迹,修罗场的杀手也不再纵横于西域,甚至,连南方的拜月教也在天籁教主逝世后偃旗息鼓,不再对南方武盟咄咄逼人。!
“霍七,你还真是重情义。”徐重华讽刺地笑,眼神复杂,“对秋水音如此,对兄弟也是如此——这样活着,不觉得累吗?”不等对方反驳,他举起了手里的剑,“手里没了剑,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?今天,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!”。
““风行,”他对身侧的同僚低唤,“你有没有发现,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修罗场的人?”。
难道,如村里老人们所说,这真的是摩迦一族血脉里传承着的魔力?。
“薛紫夜在夜中坐起,感到莫名的一阵冷意。!
“让你去城里给阿宝买包尿布片,怎么去了那么久?”里面立时传来一个女子的抱怨声,走过来开门,“是不是又偷偷跑去那种地方了?你个死鬼看我不——”。
他是那样贪生怕死,为了获得自由,为了保全自己,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——然后,被逼着拿起了剑,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……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,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,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,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。。
““箭有毒!”薛紫夜立刻探手入怀,拿出一瓶白药,迅速涂在他伤口处。。
传说中,二十年前药师谷的唐临夏谷主、她师傅廖青染的授业恩师,就是吐血死在这个藏书阁里的,年仅三十一岁——一直到死,手里还握着一本《药性赋》,还在苦苦思索七星海棠之毒的解法。……
等到他从欣喜中回过神来时,那一袭紫衣已经消失在飘雪的夜色里。
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,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?
“这样又看又摸,如果我是女人,你不负责我就去死。”霍展白恢复了平日一贯的不正经,涎着脸凑过来,“怎么样啊,反正我还欠你几十万诊金,不如以身抵债?你这样又凶又贪财的女人,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了。”。
雅弥沉默许久,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。
“金针一取出,无数凌乱的片断,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,将他瞬间包围。。
“他下意识地抬起头,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鹞鹰,在空中盘旋,向着他靠过来,不停地鸣叫,悲哀而焦急。。
“说,瞳有什么计划?”剑尖已然挑断锁骨下的两条大筋,“如果不想被剥皮的话。”!
“难道,真的如她所说……他是她昔日认识的人?他是她的弟弟?……”
“然而,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,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。。
“执掌修罗场的那个杀神吗?真可惜,刚才没看清楚他的模样……”。
妙风默然低下了头,不敢和她的眼光对视。!
“原来……”他讷讷转过头来,看着廖青染,口吃道,“你、你就是我五嫂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