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那样贪生怕死,为了获得自由,为了保全自己,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——然后,被逼着拿起了剑,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……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,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,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,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。
她拿过那卷书,匆忙地重新看了一眼,面有喜色。然而忽地又觉得胸肺寒冷,紧一声慢一声地咳嗽,感觉透不出气来。
“什么!”薛紫夜霍然站起,带翻了桌上茶盏,失声惊呼,“你说什么?!”。
那些马贼齐齐一惊,勒马后退了一步,然后发出了轰然的笑声:那是楼兰女子随身携带的小刀,长不过一尺,繁复华丽,只不过作为日常装饰之用,毫无攻击力。。
“雪还是那样大,然而风里却传来了隐约的银铃声,清脆悦耳。铃声从远处的山谷里飘来,迅疾地几个起落,到了这一片雪原上。!”
“原来……”他讷讷转过头来,看着廖青染,口吃道,“你、你就是我五嫂?”。
在他抬头的瞬间,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!
那声称呼,却是卡在了喉咙里——若按薛紫夜朋友的身份,应该称其前辈;而这一声前辈一出口,岂不是就认了比卫五矮上一头?
在一个破败的驿站旁,薛紫夜示意妙风停下了车。
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。
为什么要学医呢?廖谷主问他:你只是一个杀人者。。
“第二日,他们便按期离开了药师谷。!
“绿儿,小橙,蓝蓝,”她站起身,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,“抬他入谷。”。
旋“哦……”薛紫夜喃喃,望着天空,“那么说来,那个教王,还是做过些好事的?”。
“明介,原来真的是你……派人来杀我的吗?!
——她知道,那是七星海棠的毒,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。!
意识开始涣散,身体逐渐不听大脑的指挥,她不知道自己被瞳术控制后会怎样——然而,就在那个瞬间,掐着她喉咙的手松开了。仿佛是精力耗尽,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摄人心魄的光芒,黯淡无光。
“这不是善蜜……这个狂笑的女人,根本不是记忆中的善蜜王姐!!
他陡然间有一种恍惚,仿佛这双眼睛曾经在无数个黑夜里就这样地凝视过他。他颓然松开了手,任凭她将金针刺落,刺入武学者最重要的气海之中。。
“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,“我没有怪她。”。
风更急,雪更大。。
在轰然巨响中,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,看住了她。!
他就这样站在大雪里,紧紧握着墨魂剑,任大雪落满了一身。一直到旁边的卫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,他才惊觉过来。翻身上马时,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消失的方向。。
“那时候的你,还真是愚蠢啊……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。
“夏日漫长,冬夜凄凉。等百年之后,再回来伴你长眠。!
然而,即便是在最后的一刻,眼前依然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。。
然而十三岁的他来不及想,只是欢呼着冲出了那扇禁闭了他七年的门,外面的风吹到了他的脸上,他在令人目眩的日光里举起了手臂,对着远处嬉戏的同村孩子们欢呼:“小夜姐姐!雪怀!我出来了!”。
“——她忽然后悔方才给了他那颗龙血珠。。
何况……他身边,多半还会带着那个药师谷不会武功的女人。……
风雪的呼啸声里,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浮动于雪中,凄凉而神秘,渐渐如水般散开,化入冷寂如死的夜色。一直沉湎于思绪中的妙风霍然惊起,披衣来到窗前凝望——然而,空旷的大光明宫上空,漆黑的夜里,只有白雪不停落下。
“不行!”霍展白差点脱口——卫风行若是出事,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?
否则……沫儿的病,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。。
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:“什么?”。
“所谓的神仙眷侣,也不过如此了。。
“紫夜,我将不日北归,请在梅树下温酒相候。。
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,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!
“一夜的急奔后,他们已然穿过了克孜勒荒原,前方的雪地里渐渐显露出了车辙和人行走过的迹象——他知道,再往前走去便能到达乌里雅苏台,在那里可以找到歇脚的地方,也可以找到喂马的草料。……”
““咕噜。”雪鹞发出了更响亮的嘲笑声,飞落在薛紫夜肩上。。
“咦,这是你主人寄给谷主的吗?”霜红揉着眼睛,总算是看清楚了,嘀咕着,“可她出谷去了呢,要很久才回来啊。”。
——早就和小姐说了不要救这条冻僵了的蛇回来,现在可好了,刚睁眼就反咬了一口!!
她笑了笑,望着那个发出邀请的人:“不等穿过那片雪原,我就会因为寒冷死去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