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,俯身拍开封土,果然看到了一瓮酒。
那是南疆密林里才有的景象,却在这雪谷深处出现。
十二名昆仑奴将背负的大箱放下,整整齐齐的二十四箱黄金,在谷口的白雪中铺满。。
“叮”的一声响,果然,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。雪忽然间爆裂开,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,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!。
“这是什么……这是什么?他的眼睛,忽然间就看不见了!!”
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。
然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,此刻却乖得如一只猫,只是怔怔地在那里出神,也不喊痛也不说话,任凭霜红包扎她头上的伤,对他的叱骂似乎充耳不闻。!
果然是真的……那个女人借着替他疗伤的机会,封住了他的任督二脉!
“都什么时候了!”薛紫夜微怒,不客气地叱喝。
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,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,摔落雪地。。
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?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?。
“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!
“沫儿的药,明天就能好了吧?”然而,此刻他开口问。。
旋霍展白忽然间有些愤怒——虽然也知道在这样的生死关头,这种愤怒来的不是时候。。
“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凌驾于常人的力量,但此刻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,这一场跋涉是那样无助而绝望。这样相依踉跄而行的两人在上苍的眼睛里,渺小如蝼蚁。!
“可是……钱员外那边……”老鸨有些迟疑。!
金杖闪电一样探出,点在下颌,阻拦了他继续叩首。玉座上的教王眯起了眼睛,审视着,不知是喜是怒:“风,你这是干什么?你竟然替一个对我不利的人求情?从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——你脸上的笑容,被谁夺走了?”
“妙风拥着薛紫夜,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。!
妙风微微一怔,笑:“不必。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““那你要我们怎么办?”他喃喃苦笑,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”。
“小徒是如何中毒?又为何和阁下在一起?”她撑着身子,虚弱地问——她离开药师谷已经八年,从未再见过这个唯一的徒弟。没有料到再次相见,却已是阴阳相隔。。
“呵,谢谢。”她笑了起来,将头发用一支金簪松松挽了个髻,“是啊,一个青楼女子,最好的结局也无过于此了……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和别的姐妹不一样,说不定可以得个好一些的收梢。可是就算你觉得自己再与众不同,又能怎样呢?人强不过命。”!
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:“你是说她骗了我?她……骗了我?!”。
“——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外来的汉人女孩,明介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。。
“不!不要给他治!”然而被金索系住的瞳,却蓦然爆发出一声厉喝,仰首看着薛紫夜,“这个魔鬼!他是——”。
“瞳握着沥血剑,感觉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,好像有什么由内而外地让他的心躁动不安——怎么回事……怎么回事?难道方才那个女人说的话,影响到自己了?!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。
三圣女五明子环侍之下,玉座上教王的眼睛深不见底,笑着将手按在跪在玉座下的爱将头顶上,缓缓摩挲着,仿佛抚摩着那头他最钟爱的雪域灰獒。他也知道,只要教王一个不高兴,随时也可以如击杀那些獒犬一样夺走他的性命。。
““哟,还能动啊?”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,一只脚忽然狠狠地踩住了她的手,“看脸色,已经快撑不住了吧?”。
——一样的野心勃勃,执著于建立功名和声望,想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,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。……
暮色深浓,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,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,忽然有些恍惚:那个女人……如今又在做什么呢?是一个人自斟自饮,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?
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
他心下焦急,顾不得顾惜马力,急急向着西方赶去。。
“可是……钱员外那边……”老鸨有些迟疑。。
“他微微一惊:竟是妙空?。
“他颓然放下了剑,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。这些人,其实都是他的同类。。
顿了顿,他回答:“或许,因为瞳的背叛,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?”!
““你……”她愕然望着他,不可思议地喃喃,“居然还替他说话。”……”
“不过,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
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。
她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,一里,两里……风雪几度将她推倒,妙风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在慢慢消失,她只觉得胸中重新凝结起了冰块,无法呼吸,踉跄着跌倒在深雪里。!
两人就这样僵持,一个在门外,一个在门里,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