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里的那双眼睛，是在门刚阖上的瞬间睁开的。

    而每个月的十五，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。

    “还要追吗？”他飞身掠出，侧头对那个不死心的少年微微一笑，“那么，好吧——”。

    因为她还不想死——。

    ““哦……”她笑了一笑，“看来，你们教王，这次病得不轻哪。”！”

    妙风望着那颗珠子，知道乃是极珍贵的药，一旦服下就能终结自己附骨之蛆一样发作的寒毒。然而，他却只是微笑着，摇了摇头：“不必了。”。

    温热的泉水，一寸一寸浸没冰冷的肌肤。！

    “明介，好一些了吗？”薛紫夜的声音疲倦而担忧。

    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，幽然神秘，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。回鹘人入侵了家园，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，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。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，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《折柳》，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。

    那时候，前代药师谷谷主廖青染救起了这个心头还有一丝热的女孩，而那个少年却已然僵硬。然而十几年了，谷主却总是以为只要她医术再精进一些，就能将他从冰下唤醒。。

    是，她说过，独饮伤身。原来，这坛醇酒，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。

    “瞳的手缓缓转动，靠近颈部，琉璃般的眼中焕发出冰冷的光辉。！

    血封？瞳一震：这种手法是用来封住真气流转的，难道自己……。

    旋遥远的北方，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，呼啸如鬼哭。。

    “在那一瞬间，妙风霍然转身！！

    他忽然一拍大腿跳了起来。完了，难道是昨夜喝多了，连这等事都被套了出来？他泄气地耷拉下了眼皮，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，恨不得把它敲破一个洞。！

    刚刚是立春，江南寒意依旧，然而比起塞外的严酷却已然好了不知多少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猛然震了一下，脱口低呼出来——瞳？妙风说，是瞳指派的这些杀手？！！

    对方还是没有动静，五条垂落的金索贯穿他的身体，死死钉住了他。。

    “夏之园里，绿荫依旧葱茏，夜光蝶飞舞如流星。。

    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，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：“不说这些。喝酒！”。

    是做梦吗？大雪里，结冰的湖面上静默地伫立着一个人。披着长衣，侧着身低头望着湖水。远远望去，那样熟悉的轮廓，就仿佛是冰下那个沉睡多年的人忽然间真的醒来了，在下着雪的夜里，悄悄地回到了人世。！

    她将圣火令收起，对着妙风点了点头：“好，我明日就随你出谷去昆仑。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，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，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，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，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，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

    “而我……而我非常抱歉——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那……加白虎心五钱吧。”她沉吟着，不停咳嗽。！

    “那就好……”霍展白显然也是舒了口气，侧眼望了望榻上的人，眼里带着一种“看你还玩什么花样”的表情，喃喃道，“这回有些人也该死心了。”。

    然而……为什么在这一刻，心里会有深刻而隐秘的痛？他……是在后悔吗？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有些受宠若惊：“那……为什么又肯救我？”。

    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，卫风行低眉：“七弟，你要振作。”……

    “你要再不来，这伤口都自己长好啦！”他继续赔笑。

    “展白！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，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，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，“展白，别走！”

    终于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拒绝理由，她忽地一笑，挥手命令绿儿放下轿帘，冷然道：“抱歉，药师谷从无‘出诊’一说。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伸臂撑住他，脱口惊呼：“妙风！”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隐隐担心，却只道：“原来你还会吹笛子。”。

    “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，惊愕地看着。。

    “明介，坐下来，”薛紫夜的声音平静，轻轻按着他的肩膀，“我替你看伤。”！

    “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，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，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，窗外的梅树下，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，转头微笑：“霍七公子醒了？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，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，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。她才刚离开，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，她……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？。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钱员外那边……”老鸨有些迟疑。。

    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，低低答了一声“死了”，便不多言。！

    于是，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，你一觞，我一盏，没有语言，没有计较，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，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，一分分地饮尽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