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条路,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,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
剑抽出的刹那,这个和他殊死搏杀了近百回合的银衣杀手失去了支撑,顺靠着冷杉缓缓倒下,身后树干上擦下一道血红。
在他说出第三个“滚”字之前,簌簌一声响,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,炽热而湿润。那一瞬间,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。。
然而,在那样的痛苦之中,一种久违的和煦真气却忽然间涌了出来,充满了四肢百骸!。
“难道,薛紫夜的师傅,那个消失江湖多年的妙手观音廖青染,竟是隐居此处?!”
“你们原来认识?”廖青染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,有些诧异,然而顾不上多说,横了卫风行一眼,“还愣着干吗?快去给阿宝换尿布!你想我们儿子哭死啊?”。
“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,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。”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——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,“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,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。其实……”!
那一天的景象,大光明宫所有弟子都永生难忘。
那个在乌里雅苏台请来的车夫,被妙风许诺的高昂报酬诱惑,接下了这一趟风雪兼程的活儿,走了这一条从未走过的昆仑之旅。
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。
那一瞬间,为了这个极其机密的任务舍命合作的两人,心里是真的想置对方于死地的吧?。
“所有人都死了,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!!
而且,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。无论多凶狠的病人,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。。
旋——她知道,那是七星海棠的毒,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。。
““医生,替她看看!”妙风看得她眼神变化,心知不祥,“求求你!”!
“有医生吗?”他喘息着停下来,用着一种可怕的神色大声问,“这里有医生吗?”!
“这……”霍展白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,刹那间竟有些茫然。
“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,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,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――谷里一切依旧,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。!
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反复想到她。在这个归去临安终结所有的前夜,卸去了心头的重担,八年来的一点一滴就历历浮现出来……那一夜雪中的明月,落下的梅花,怀里沉睡的人,都仿佛近在眼前。。
““说起来,还得谢谢你的薛谷主呢,”妙水娇笑起来,“托了她的福,沐春风心法被破了,最棘手的妙风已然不足为惧。妙空是个不管事的主儿,明力死了,妙火死了,你废了——剩下的事,真是轻松许多。”。
不赶紧去药师谷,只怕就会支持不住了。。
“小心!”!
“是……假的?”霍展白一时愣住。。
“一侧头,明亮的利剑便刺入了眼帘。。
于是,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,你一觞,我一盏,没有语言,没有计较,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,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,一分分地饮尽。。
“难道,如村里老人们所说,这真的是摩迦一族血脉里传承着的魔力?!
真是活该啊!。
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,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。。
““——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像十几年前一样,被一直关在黑暗里。”。
然而,魔宫为何要派出八骏对付妙风使?……
“蠢女人!”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,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。
一口血从瞳嘴里喷了出来,夹杂着一颗黑色的药丸。封喉?
“是!”侍女们齐齐回答。。
“啊!你、你是那个——”教王看着这个女人,渐渐恍然,“善蜜公主?”。
“他在说什么?瞳公子?。
“她缓缓站了起来,伫立在冰上,许久许久,开口低声道:“明日走之前,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。”。
然而抬起头,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——!
“暮色深浓,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,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,忽然有些恍惚:那个女人……如今又在做什么呢?是一个人自斟自饮,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?……”
““哎,霍七公子还真的打算回这里来啊?”她很是高兴,将布巾折起,“难怪谷主临走还叮嘱我们埋几坛‘笑红尘’去梅树底下——我们都以为他治好了病,就会把这里忘了呢!”。
霍展白在帘外站住,心下却有些忐忑,想着瞳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人物,实在不放心让薛紫夜和他独处,不由侧耳凝神细听。。
风雪如刀,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,忽然间眼前一黑。!
“霍七,”妙空微笑起来,“八年来,你也辛苦了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