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内有人失声痛哭，然而车外妙风却只是横笛而吹，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大喜或者大悲，平静如一泓春水。他缓缓策马归去，穿过了乌里雅苏台的万千垂柳，踏上克孜勒荒原。

    她一直是骄傲的，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

    他被金索钉在巨大的铁笼里，和旁边的獒犬锁在一起，一动不能动。黑暗如同裹尸布一样将他包围，他闭上了已然无法看清楚东西的双眼，静静等待死亡一步步逼近。那样的感觉……似乎十几年前也曾经有过？。

    声音一入耳，霍展白只觉熟得奇怪，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，和来人打了个照面，双双失声惊呼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，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，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，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，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，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！”

    薛紫夜点点头，闭上了眼睛：“我明白了。”。

    妙风看得她神色好转，便松开了扶着她的手，但另一只手却始终不离她背心灵台穴。！

    他说得很慢，说一句，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，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。

    “展白！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，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，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，“展白，别走！”

    杀气！乐园里，充满了令人无法呼吸的凛冽杀气！。

    一瞬间，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，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。

    “劲装的白衣人落在她身侧，戴着面具，发出冷冷的笑——听声音，居然是个女子。！

    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？”他讷讷问。。

    旋“但凭谷主吩咐。”妙风躬身，足尖一点随即消失。。

    “从洞口看出去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泪水滑落。！

    “呵。”然而晨凫的眼里却没有恐惧，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，“风，我不明白，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，却甘愿做教王的狗？”！

    “病人只得一个。”妙风微笑躬身，脸上似是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，“但在下生怕谷主不肯答应救治，或是被别人得了，妨碍到谷主替在下看诊，所以干脆多收了几枚——反正也是顺手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熟悉的眼神……是、是——！

    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，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，摔落雪地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一惊，沉默着，露出了苦笑。。

    他笑了起来，张了张口，仿佛想回答她。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，将他的声音淹没。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，始终未能说出话来，眼神渐渐涣散。。

    他和她，谁都不能放过谁。！

    妙风的手无声地握紧，眼里掠过一阵混乱，垂下了眼帘，最终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：“属下……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。”。

    “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，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，更是个情种，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，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。

    秋水……秋水，难道我们命中注定了，谁也不可能放过谁吗？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猛然震了一下，脱口低呼出来——瞳？妙风说，是瞳指派的这些杀手？！！

    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，手指缓缓收紧。。

    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——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，原来，却是她刺杀了教王！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，她抢先动了手！。

    “瞳有些怔住了，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。。

    瞳蹙了蹙眉头，却无法反驳。……

    ——那么说来，如今那个霍展白，也是在这个药师谷里？

    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

    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，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。

    瞳？那一瞬间薛紫夜触电一样抬头，望向极西的昆仑方向。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是的……想起来了！全想起来了！。

    “不对！完全不对！。

    他们喝得非常尽性，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。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，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，关于武林，关于天下，关于武学见地――！

    “入夜时分，驿站里的差吏正在安排旅客就餐，却听到窗外一声响，扑棱棱地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鸟。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落。那只白鸟从窗口穿入，盘旋了一下便落到了一名旅客的肩头，抖抖羽毛，松开满身的雪，发出长短不一的凄厉叫声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你不会想反悔吧？”雅弥蹙眉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只听得好笑：“见鬼，瞳，听你说这样的话，实在是太有趣了。”。

    一个苍老的妇人拿着云帚，在阶下打扫，忽地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！

    ——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，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