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惊，她却是关上门径自走远了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牢里，便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。

    那样可怕的人，连他都心怀畏惧。

    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，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，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，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，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，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，只要他活着一日，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
    ——然而，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，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，她……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，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？。

    “他无力地低下了头，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，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！”

    妙风终于微微笑了笑，扬了扬手里的短笛：“不，这不是笛子，是筚篥，我们西域人的乐器——以前姐姐教过我十几首楼兰的古曲，可惜都忘记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
    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，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：“不说这些。喝酒！”！

    两者之间，只是殊途同归而已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霍展白一惊抬头，“瞳成了教王？你怎么知道？”

    “瞳公子？”教徒低着头，有些迟疑地喃喃，“他……”。

    “明介，”在走入房间的时候，她停了下来，“我觉得……你还是不要回昆仑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然而下一瞬，她又娇笑起来：“好吧，我答应你……我要她的命有什么用呢？我要的只是教王的脑袋。当然——你，也不能留。可别想我会饶了你的命。”！

    他微微一惊，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。

    旋“这、这……”她倒吸了一口气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，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。！

    ——是姐姐平日吹曲子用的筚篥，上面还凝结着血迹。！

    七星海棠？妙风微微一惊，然而时间紧迫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个底朝天，然后将确定安全的药物拼拢来，重新打包，交给门外的属下，吩咐他们保管。

    ““如果可以选择，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――”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，殊无半点喜悦，“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，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？我可不行。”！

    “瞳，我破了你的瞳术！”明力脸上带着疯狂的得意，那是他十几年来在交手中第一次突破了瞳的咒术，不由大笑，“我终于破了你的瞳术！你输了！”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那是谎言。她的死，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。

    子望着他。他腾出一只手来，用炭条写下了几行字，然后将布巾系在了雪鹞的脚上，拍了拍它的翅膀，指了指北方尽头的天空：“去吧。”。

    他在极度的疲倦之下沉沉睡去。！

    那一刹那，妙水眼里的泪水如雨而落，再也无法控制地抱着失去知觉的人痛哭出来：。

    “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，落满他的肩头。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，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。他站在门口，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，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：如果……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，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？。

    而天山派首徒霍七公子的声望，在江湖中也同时达到了顶峰。。

    ““天没亮就走了，”雅弥只是微笑，“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，给彼此带来麻烦。”！

    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，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
    你在天上的灵魂，会保佑我们吧？。

    “他默默地趴伏着，温顺而听话。全身伤口都在痛，剧毒一分分地侵蚀，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咬牙一声不吭，仿佛生怕发出一丝声音，便会打碎这一刻的宁静。。

    “我从不站在哪一边。”徐重华冷笑，“我只忠于我自己。”……

    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，颓然地将酒放下，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

    ――然而，百年之后，他又能归向于何处？

    说到这里，仿佛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多，妙风停住了口，歉意地看着薛紫夜：“多谢好意。”。

    “瞳？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，手不离剑。。

    ““算了。”薛紫夜阻止了她劈下的一剑，微微摇头，“带他走吧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最后，那个女孩和她的小情人一起掉进了冰河里——活生生地冻死。”。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妙风欣喜地笑，心里一松，忽然便觉得伤口的剧痛再也不能忍受，低低呻吟一声，手捂腹部踉跄跪倒在地，血从指间慢慢沁出。！

    “薛紫夜一打开铁门，雪光照入，就看到了牵着獒犬在不远处放风的蓝衣女子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然而，内息的凝滞让他的手猛然一缓。。

    “妙空！”他站住了脚，简短交代，“教中大乱，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！”。

    她轻轻移动手指，妙风没有出声，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。！

    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，鹅毛一样飘飞，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。风雪里疾驰的马队，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