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里的那双眼睛,是在门刚阖上的瞬间睁开的。
妙风转过了身,在青青柳色中笑了一笑,一身白衣在明媚的光线下恍如一梦。
“好。”妙火思索了一下,随即问道,“要通知妙水吗?”。
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。
“风大,雪大。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,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。!”
忽然间,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,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,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。
——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,也只有姑且答应了。!
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,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。
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
“就在这里。”她撩开厚重的帘子,微微咳嗽,吃力地将用大氅裹着的人抱了出来。。
那一瞬间,血从耳后如同小蛇一样细细地蜿蜒而下。他颓然无声地倒地。。
“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!
因为,只要他一还手,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!。
旋瞳想紧闭双眼,却发现头部穴道被封后,连眼睛都已然无法闭合。。
““好!”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,“五年内,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!”!
“披了袍子再给我出来,”他扶着木桶发呆,直到一条布巾被扔到脸上,薛紫夜冷冷道,“这里可都是女的。”!
妙风只是静默地看着她,并不避让,眼神平静,面上却无笑容。
““我将像薛谷主一样,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。”!
细软的长发下,隐约摸到一枚冷硬的金属。。
“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“这个东西,应该是你们教中至宝吧?”她扶着他坐倒在地,将一物放入他怀里,轻轻说着,神态从容,完全不似一个身中绝毒的人,“你拿好了。有了这个,日后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了,再也不用受制于人……”。
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,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,可曾恨我?如果不是我,她不会冒险出谷: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,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!
这一次轮到瞳的目光转为惊骇。。
““了不起啊,这个女人,拼上了一条命,居然真的让她成功了。”。
所以,落到了如今的境地。。
““为什么不杀?只是举手之劳。”妙火蹙眉,望着这个教中上下闻声色变的修罗,迟疑道,“莫非……瞳,你心软了?”!
话音未落,整幢巍峨的大殿就发出了可怕的咔咔声,梁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,巨大的屋架挤压着碎裂开来,轰然落下!。
她被那股柔和的力道送出三尺,平安落地。只觉得背心一麻,双腿忽然间不能动弹。。
““不用了。”妙风笑着摇头,推开了她的手,安然道,“冰蚕之毒是慈父给予我的烙印,乃是我的荣幸,如何能舍去?”。
“可算是回来了呀,”妙水掩口笑了起来,美目流转,“教王等你多时了。”……
他们喝得非常尽性,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。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,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,关于武林,关于天下,关于武学见地――
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
“那你要我们怎么办?”他喃喃苦笑,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”。
在造化神奇的力量之下,年轻的教王跪倒在大雪的苍穹中,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了双手。。
““好。”薛紫夜捏住了钥匙,点了点头,“等我片刻,回头和你细细商量。”。
“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
教王沉吟不语,只看着这个心腹弟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种种表情,不由暗自心惊:不过短短一个月不见,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……十几年如一日的笑容消失了,而十几年如一日的漠然却被打破了。!
“永不相逢!……”
““是吗?”薛紫夜终于回身走了过来,饶有兴趣,“那倒是难得。”。
他在一个转身后轻轻落回了榻上,对着她微微躬身致意,伸过了剑尖:剑身上,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二朵盛开的梅花,清香袭人。。
这,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吧?!
外面还在下着雪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