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
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,“我没有怪她。”
锦衣青年也是被他吓了一跳,急切间抓起银烛台挡在面前,长长吐了口气:“我听虫娘说你昨夜到了扬州,投宿在这里,今天就一早过来看看——老七你发什么疯啊!”。
是的,瞳已经走了。而她的明介弟弟,则从未回来过——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,就已经消失不见。让他消失的,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,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。。
“霍展白没有回答,只是冷定地望着他——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,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,随时随地地准备决一死战。!”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。
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,仿佛那个闯入者不曾留下任何痕迹。侍女们不再担心三更半夜又出现骚动,霍展白不用提心吊胆地留意薛紫夜是不是平安,甚至雪鹞也不用每日飞出去巡逻了,而是喝得醉醺醺地倒吊在架子上打摆子。!
在他苦痛地抱头大叫时,她握住他肩膀的手是冰冷而颤抖的;
“你这一次回来,是来向我告别的吗?”她却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头,聪明如她,显然是早已猜到了他方才未曾说出口的下半句。
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,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:“拿去!”。
然后,径自转身,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。。
“那里,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!
“好生厉害,”旁边卫风行忍不住开口,“居然以一人之力,就格杀了八骏!”。
旋的确,在离开药师谷的时候,是应该杀掉那个女人的。可为什么自己在那个时候,竟然鬼使神差地放过了她?。
“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!
“你……”她愕然望着他,不可思议地喃喃,“居然还替他说话。”!
风雪如刀,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,忽然间眼前一黑。
“然而身侧一阵风过,霍展白已经抢先掠了出去,消失在枫林里。!
是的,不会再来了……不会再来了。一切都该结束了。。
“教王在一瞬间发出了厉呼,踉跄后退,猛然喷出一口血,跌入玉座。。
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,那么,那个女医者……如今又如何了?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!
“好险……”薛紫夜脸色惨白,吐出一口气来,“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?”。
“霍展白隐隐记起,多年前和南疆拜月教一次交锋中,卫风行曾受了重伤,离开中原求医,一年后才回来。想来他们两个,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——然后那个女子辞去了药师谷谷主的身份,隐姓埋名来到中原;而那个正当英年的卫五公子也旋即从武林里隐退,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。。
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,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。。
““救命……救命!”远远地,在听到车轮碾过的声音,幼小的孩子脱口叫了起来。!
他长长舒了一口气,负手看着冬之馆外的皑皑白雪。。
“不必,”妙风还是微笑着,“护卫教王多年,已然习惯了。”。
“他漫步走向庭院深处,忽然间,一个青衣人影无声无息地落下来。。
薛紫夜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,看着那一支雪亮的剑向着她疾斩下来,手伸向腰畔,却已然来不及。……
提到药师谷,霍展白眼里就忍不住有了笑意:“是,薛谷主医术绝顶,定能手到病除。”
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,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
“教王……”有些犹豫的,她开口欲言。。
“妙水!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瞳咬紧了牙,恶狠狠地对藏在黑暗里某处的人发问,声音里带着狂暴的杀气和愤怒,“为什么让她来这里?为什么让她来这里!我说过了不要带她过来!你到底要做什么!”。
“他瑟缩着,凝视了这个英俊的男人很久,注意到对方手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宝石戒指。他忽然间隐约想起了这样的戒指在西域代表着什么,啜泣了片刻,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,将唇印在那枚宝石上。。
“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。妙风破碎的衣襟里,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——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,牛角琢成,装饰着银色的雕花,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。。
“咔嚓!”在倒入雪地的刹那,他脸上覆盖的面具裂开了。!
“随着他的声音,瘫软的看守人竟然重新站了起来,然而眼神和动作都是直直的,动作缓慢,咔嚓咔嚓地走到贴满了封条的门旁,拿出了钥匙,木然地插了进去。……”
“秋水……秋水,那时候我捉住了你,便以为可以一生一世抓住你,可为何……你又要嫁入徐家呢?那么多年了,你到底是否原谅了我?。
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――”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,殊无半点喜悦,“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,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?我可不行。”。
“雅弥!”薛紫夜心胆欲碎,失声惊呼,“雅弥!”!
她平静地说着,声音却逐渐迟缓:“所以说,七星海棠并不是无药可解……只是,世上的医生,大都不肯舍了自己性命…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