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谷容易,但入谷时若无人接引,必将迷失于风雪巨石之中。
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,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,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,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。按惯例,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,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——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,就一直鼎剑兼顾,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,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。
在六剑于山庄门口齐齐翻身下马时,长久紧闭的门忽然打开,所有下人都惊讶地看到霍七公子正站在门后——他穿着一件如雪的白衣,紧握着手里纯黑色的墨魂剑,脸上尚有连日纵酒后的疲惫,但眼神却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清醒冷锐。。
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,各门派实力削弱,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。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,终于渐渐趋于平缓。。
“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!”
然而雪下还有另外一支短箭同时激射而出,直刺薛紫夜心口——杀手们居然是兵分两路,分取他们两人!妙风的剑还被缠在细线里,眼看那支短箭从咫尺的雪下激射而来,来不及回手相救,急速将身子一侧,堪堪用肩膀挡住。。
“让我看看。”薛紫夜面无表情地坐到榻边,扯开他的袍子。!
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
看来,对方也是到了强弩之末了。
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。夹杂着雪的土,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——她咬着牙,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。这把土再撒下去,就永远看不到了……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,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。。
他和她,谁都不能放过谁。。
““啪嗒!”明力的尸体摔落在冰川上,断为两截。!
她怔在昆仑绝顶的风雪里,忽然间身子微微发抖:“你别发疯了,我想救你啊!可我要怎样,才能治好你呢……雅弥?”。
旋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。。
““我自然知道,”雅弥摇了摇头,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!
“好。”薛紫夜捏住了钥匙,点了点头,“等我片刻,回头和你细细商量。”!
一瞬间,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,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
““啊!”她一眼望过去,忽然间失声惊呼起来——!
霍展白看到剑尖从徐重华身体里透出,失惊,迅疾地倒退一步。。
““小姐……小姐!”绿儿绞着手,望着那个白衣蓝发的来客,激动不已地喃喃道,“他、他真的可以治你的病!你不如——”。
玉座下的獒犬忽然咆哮起来,弓起了身子,颈下的金索绷得笔直,警惕地望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。它被金索系在玉座下的波斯地毯上,如一只灰色的牛犊。。
他默然抱剑,微一俯身算是回答。!
妙风微微一惊,顿了顿:“认识。”。
“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。
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,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: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,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,已然逐步淡去,再也无法记忆。。
“那个秘密蛰伏在他心里,八年来无数次蠢蠢欲动——但事关天下武林,即便是酒酣耳热之际,他也牢牢克制住了自己。!
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。
看来,无论如何,这一次的刺杀计划又要暂时搁置了。。
“或许……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。。
“即便是贵客,也不能对教王无礼。”妙风闪转过身,静静开口,手指停在薛紫夜喉头。……
雪瞬间纷飞,掩住了那人的身形。
那,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。
“呵,”薛紫夜忍不住哧然一笑,“看来妙风使的医术,竟是比妾身还高明了。”。
“没事,风行,”廖青染随口应,“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。”。
“然而他却站着没动:“属下斗胆,请薛谷主拿出所有药材器具,过目点数。”。
““不是。”薛紫夜靠在榻上望着天,“我和母亲被押解,路过了一个叫摩迦的荒僻村寨,后来……”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,发现了什么似的侧过头,直直望着霍展白:“怎么,想套我的话?”。
教王的手忽然瞬间加力,金针带着血,从脑后三处穴道里反跳而出,没入了白雪。!
“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……”
“而这个世界中所蕴藏着的,就是一直和中原鼎剑阁对抗的另一种力量吧?。
那里,一个白衣男子临窗而立,挺拔如临风玉树。。
日头已经西斜了,他吃力地扛着瞳往回走,觉得有些啼笑皆非:从来没想过,自己还会和这个殊死搏杀过的对手如此亲密——雪鹞嘀咕着飞过来,一眼看到主人搀扶着瞳,露出吃惊的表情,一个倒栽葱落到了窗台边,百思不得其解地抓挠着嘀嘀咕咕。!
“王姐,小心!”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低呼,她被人猛拉了一把,脱离了那力量的笼罩范围。妙风在最后一刹及时掠到,一手将妙水拉开,侧身一转,将她护住,那一击立刻落到了他的背上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