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薛谷主,可住得习惯?”琼玉楼阁中,白衣男子悄无声息地降临,询问出神的贵客。
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请动她出谷的:她在意他的性命,不愿看着他死,所以甘冒大险跟他出了药师谷——即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。
然而下一刻他就悔青了肠子,因为想起一则江湖上一度盛传的笑话:号称赌王的轩辕三光在就医于药师谷时,曾和谷主比过划拳,结果大战三天后只穿着一条裤衩被赶出了谷,据说除了十万的诊金外,还输光了多年赢来的上百万身家。。
“瞳!你没死?!”她惊骇地大叫出来,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——叛乱失败后,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,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!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,为什么会是洞开的?。
“风雪在耳畔呼啸,然而身体却并不觉得寒冷——她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,温暖的狐裘簇拥着她,一双手紧紧地托着她的后心,不间断地将和煦的内息送入。!”
妙风一惊,闪电般回过头去,然后同样失声惊呼。。
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!
妙风拥着薛紫夜,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。
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,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,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――谷里一切依旧,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。
——其实,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,她已然死去。。
“可怜。不想死吗?”教王看着倒地的瞳,拈须微笑,“求我开恩吧。”。
“远处的雪簌簌落下,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。!
“梅树下?”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,忽然想起来了——。
旋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,不许再提当年之事,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。。
“那一瞬间的刺痛是如此剧烈,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承受。心中如沸,却无可倾吐。霍展白疯狂地出剑,将所遇到的一切劈碎。墨魂剑下碎玉如雪,散落一地。然而,十几招过,半空里再度劈落的剑却被一股和煦的力量挡住了。!
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,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。!
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。
“一声呼哨,半空中飞着的雪鹞一个转折,轻轻落到了他的肩上,转动着黑豆一样的眼珠!
“不,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……”落在脸上的热泪仿佛火一样灼穿了心,瞳喃喃道,“我并不值得你救。”。
“剑气逼得她脸色白了白,然而她却没有惊惶失措:“婢子不知。”。
那个人……最终,还是那个人吗?。
看来,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,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。!
大雪里有白鸟逆风而上,脚上系着的一方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扬。。
“那一夜的雪非常大,风从漠河以北吹来,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。。
没有料到这位天下畏惧的魔宫教王如此好说话,薛紫夜一愣,长长松了一口气,开口:“教王这一念之仁,必当有厚报。”。
“山顶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,雪舞腾了半天高——山崩地裂,所有人纷纷走避。此刻的昆仑绝顶,宛如成了一个墓地。!
第二日醒来,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。
“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“……是吗?”薛紫夜喃喃叹息了一声,“你是他朋友吗?”……
霍展白沉默。沉默就是默认。
“十四岁的时候落入漠河,受了寒气,所以肺一直不好,”她自饮了一杯,“谷里的酒都是用药材酿出来的,师傅要我日饮一壶,活血养肺。”
“风,在贵客面前动手,太冒昧了。”仿佛明白了什么,教王的眼睛一瞬间亮如妖鬼,训斥最信任的下属——敢在没有得到他命令的情况下忽然动手,势必是为了极重要的事吧?。
地面一动,五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,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心。。
“那是她的雅弥,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啊……他比五岁那年勇敢了那么多,可她却为了私欲不肯相认,反而想将他格杀于剑下!。
“车里,薛紫夜一直有些惴惴地望着妙风。这个人一路上都在握着一支短笛出神,眼睛望着车外皑皑的白雪,一句话也不说——最奇怪的是,他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。。
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!
“然而笑着笑着,她却落下了泪来。……”
““绿儿,小橙,蓝蓝,”她站起身,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,“抬他入谷。”。
“……”薛紫夜急促地呼吸,脸色苍白,却始终不吐一字。。
“霍展白,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!
他颓然跪倒在雪中,一拳砸在雪地上,低哑地呼号着,将头埋入雪中——冰冷的雪湮没了他滚烫的额头,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,狂潮一样交替,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