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
霜红轻轻开口:“谷主离开药师谷的时候特意和我说:如果有一日霍公子真的回来了,要我告诉你,酒已替你埋在梅树下了。”
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,看过的,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——从有记忆以来,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,没什么好大惊小怪。。
“别动。”头也不回,她低叱,“腹上的伤口太深,还不能下床。”。
“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,落满他的肩头。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,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。他站在门口,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,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:如果……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,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?!”
谷主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这里来了……她天赋出众,勤奋好学,又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,十四岁师从前代药师廖青染后,更是进步一日千里,短短四年即告出师,十八岁开始正式接掌了药师谷。其天赋之高,实为历代药师之首。。
薛紫夜看了他一眼,终于忍下了怒意: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?”!
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喜怒,只是带着某种冷酷和提防,以及无所谓。
“妙风……”教王喘息着,眼神灰暗,喃喃道,“你,怎么还不回来!”
夏浅羽放下烛台,蹙眉道:“那药,今年总该配好了吧?”。
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。
“他平静地对上了教王的视线,深深俯身:“只恨不能为教王亲手斩其头颅。”!
霍展白有些意外:“你居然拜了师?”。
旋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。
““教王既然对外掩饰他的伤情,必然还会如平日那样带着灰獒去山顶的乐园散步,”他望着云雪笼罩的昆仑绝顶,冷冷道,“我先回修罗场的暗界冥想静坐,凝聚瞳力——三日后,我们就行动!”!
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!
这样又过去了三天。
“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,看着露出来的后背。!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“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,但却还不曾想过,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,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!。
她走在雪原里,风掠过耳际。。
雅弥点了点头,微笑道:“这世上的事,谁能想得到呢?”!
天色微蓝的时候,她的脸色已然极差,他终于看不下去,想将她拉起。。
“——这些事,他怎生知道?。
“啊?”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,睁开眼,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,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,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,护着她前行。。
“在掩门而出的时候,老侍女回头望了一眼室内——长明灯下,紫衣女子伫立于浩瀚典籍中,沉吟思考,面上有呕心沥血的忧戚。!
“不可能!她不可能骗我……我马上回去问她。”霍展白脸色苍白,胡乱地翻着桌上的奇珍异宝,“你看,龙血珠已经不在了!药应该炼出来了!”。
他沉默下去,不再反抗,任凭医者处理着伤口,眼睛却一直望着西域湛蓝色的天空。。
““没良心的扁毛畜生。”他被那一击打得头昏脑涨,被她的气势压住,居然没敢立时反击,只是喃喃地咒骂那只鹞鹰,“明天就拔了你的毛!”。
他是他多年的同僚,争锋的对手,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,然而,却也是夺去了秋水的情敌——在两人一起接受老阁主那一道极机密的命令时,他赞叹对方的勇气和忍耐力,却也为他抛妻弃子的决绝而愤怒。……
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,然而走出来的,却是肩上挽着包袱的廖青染——昨日下午,夏府上的人便来接走了秋水音,她细致地交代完了用药和看护方法,便准备回到扬州家中。
血红色的剑从背后刺穿了座背,从教王胸口冒了出来,将他钉在高高的玉座上!
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!。
妙风抱着垂死的女子,在雪原上疯了一样地狂奔,雪落满了蓝发。。
“否则……沫儿的病,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。。
“——例如那个霍展白。。
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,惊愕地看着。!
“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,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,绝不可再留,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,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,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……最后,也最隐秘的原因,是因为——……”
“劫后余生的她独居幽谷,一直平静地生活,心如止水,将自己的一生如落雪一样无声埋葬。。
“好!”同伴们齐声响应。。
一蓬雪蓦地炸开,雪下果然有人!那人一动,竟赤手接住了自己那一剑!!
雅弥沉默许久,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。